傅思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绅士谦和,不过仔细一听就能听出里面的冷冰冰的感觉,哪怕他是在主动提供帮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你把身份证、个人材料都给带上,我会详细和你说。”
杜蘅也不矫情,他虽然不想接受晏榕的帮助,但事分轻重缓急,眼下他最着急是把比赛的事情处理好,如果傅思铭不打电话来,他估计也得去找兰州建筑公司或者赵东池,还是绕不开晏榕。
与其他自己找上门,当然傅思铭主动的提出要更好。
何况比起他去东跑西跑的去折腾,傅思铭办事效率更有保障。晏榕的富二代圈子他虽然接触不多,也知道晏榕和傅思铭是里面事业发展最好的两个。傅思铭毕业于斯坦福大学法学系,回国后在自己家公司干了一年,又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傅思铭既说能处理,杜蘅放心很多。
他马上答应下来,“好,那就今天下午,具体时间和地点你定。”
傅思铭约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杜蘅到时,傅思铭已经坐在角落里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黑咖。
傅思铭长得高高瘦瘦,面容白皙冷峻,做日常商务打扮,戴一副金丝边细框眼镜,穿成套深蓝色的西装,带同色系的条纹领带,和平常在酒吧或者其他场合见面时不同,给人非常职业靠谱的精英感。
见到他来,傅思铭抬抬手请他入坐,招来服务员点单。
杜蘅一面点单,傅思铭一面将他带来的材料接过去翻看。
傅思铭看材料的动作非常快。
这边杜蘅刚点好单,那边他已经把所有材料看完。
傅思铭合上材料,抬起眼皮看了杜蘅一眼,然后身体微微前倾,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和一盒印泥,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我会替你拿到宗瑾美术馆和启愿幼儿园的设计权,保证你能顺利报名参赛,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得到你的委托。这是委托授权书,一式三份,需要你的签字和手印。”
他用下巴指指杜蘅手上的文件,“你看一下,在第一页,第九页、第十四页、第二十八页、四十七页和最后一页签上你的名字,按好手印,写明日期。”
文件很厚,三份加一起,足有一本《建筑学理论》那么厚,杜蘅狐疑地打开,这份文件的厚度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刚翻开第一页,看了前三行,又听傅思铭道,“我只有十五分钟时间,你抓紧。”
一边递过来一支黑色万宝龙钢笔,催促的态度显而易见。
杜蘅接过钢笔,没理傅思铭的弦外之音,耐下性子继续往下看,虽说傅思铭主动提供帮助,但这么厚一份文件着实怪异,平常他也接触过商标授权之类的工作,不过三四页文件的事。
以傅思铭和晏榕的关系,他怕晏榕动了什么手脚。从前晏榕或许不会干什么,但以晏榕最近发疯的表现,不是不可能。
十分钟后……
杜蘅拔出笔盖,在第一页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他在这方面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上面又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绕来绕去的法律章程,足足写了快六十页。粗粗看来,确实都是在获得他的授权去处理两个项目的事情,挑不出毛病。
等杜蘅签好字后,傅思铭挑了挑眼角,淡淡嘲讽道,“看好没问题了?”
这语气,明显对杜蘅之前的行为感到一点不满,仿佛是自己的专业水平受到了质疑。
杜蘅轻轻“嗯”一声,按傅思铭所言在没页签好名字。
傅思铭等他花了几分钟把名字都签好,才把三份文件收起来,又将杜蘅带过来的材料,包括身份证,一并放进袋子里,利落地站起来,
“你的资料暂时放我这里,事情处理完毕,我再寄给你。中途可能需要你在手机上确认一些个人信息,看到后记得及时确认。”
“好,多谢。大约多久能办好?”
“明天下午给你回复,放心,耽误不了你比赛。”
杜蘅跟着站起来,他和傅思铭算不上熟悉,说完正事,也没什么其他的话好说。
两人一前一后从咖啡馆里走出来,走到门口,杜蘅才想起来问,
“律师费多少?”
傅思铭回头,似乎杜蘅问了什么很好笑的问题,“我的费用可不便宜。”
杜蘅愣了下,严肃道,“我会按市场价支付。”
傅思铭,“我给朋友都打折,你是晏榕的男朋友,我也可以给你打折。”
杜蘅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傅思铭,“我付得起全额律师费。”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傅思铭的公司在马路对面的大楼上,他撑开黑色长柄伞走进雨里,“逗你玩的,晏榕付过了。你要付钱就和他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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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和杜蘅签好授权书之后,傅思铭就把杜蘅比赛报名要用到的资料全部整理完毕。另一方反正是晏榕的公司,晏榕大开方便之门,办事效率快得不得了。
不过办好以后,傅思铭并不急着把材料给杜蘅,反倒先给晏榕发了消息过去,“比赛的事弄好了,接下来你的事呢?”
消息发出去,过了一会儿,晏榕回,“晚上见面说,材料我带给你。”
傅思铭,“行,找个地方吃晚饭,边吃边说?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定。”
傅思铭定了他们从前常吃的一家粤菜馆,点了龙虾饭、虾饺皇、脆皮乳鸽、雪花牛肉和一些素菜。
晏榕却没什么口味,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扔,坐在那里就不说话了。
傅思铭没接,先吃饭。
一个人吃了十几分钟后,傅思铭终于不爽了。
他斜睨晏榕一眼,干脆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擦干净嘴,“在你爸那里闹绝食还没闹够?闹到我这里来了?”
晏榕本来坐在那里懒洋洋地玩手机,闻言撩起眼皮,冷冷看向傅思铭,“材料赶紧看下,差的一部分我让艾伦待会儿送过来。”
“催这么急干嘛,我饭还没吃完呢。”
晏榕从傅思铭面前空荡荡的碗筷上扫了一圈,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傅思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道,“陆冲和我说你在修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晏榕听得懂傅思铭话里的嘲讽,还是不语。
傅思铭耸耸肩,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这样我看没什么用。你在曼谷开直播,杜蘅有半点反应没?我今天见到他,他的性格不像容易回头的样子,你可别到最后,康成投资和你爸得罪了,杜蘅也没追回来,人财两空。为了他把康成投资和你家里都得罪光了,想想你这样做,值得吗?”
晏榕冷淡道,“不用你管。”
傅思铭凉凉道,“从前那么多年,也没看你格外对他好。你现在做再多,人家也未必领你的情。你得想清楚,现在这样到底是因为得不到而产生逆反心理了,还是真的喜欢他。”
傅思铭一说起这个,就是晏榕心口的痛,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从前对杜蘅不够好,他朝傅思铭瞪了一眼,不愿多说,“你知道什么?”
傅思铭瞥见晏榕的脸色,便也不再多说。
他这才把桌上的文件袋拿过来,“这个我得看一会儿,你还是先吃东西吧。”
晏榕没理傅思铭,他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在看什么,片刻后,神情里闪过一丝落寞,忽然把手机翻过去,背面朝下放着,朝傅思铭问道,“你今天见他,他什么样子?”
傅思铭从文件上抬头,目光从晏榕身上划过去,“挺好的,比你好多了,一心只关心他的比赛。”
晏榕用脚尖踢了踢桌脚,招来服务员,点了一碗罗宋汤。
等待服务员上汤的时候,艾伦过来了,站在一旁陪着傅思铭核对资料。
半个小时后,傅思铭将文件装回袋子里,一边朝晏榕道,“没有什么问题。这两天能给你办好。”
“嗯。”晏榕站起来,单手揣进兜里,去买单。
傅思铭跟着出来,和晏榕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各自回家。
在餐厅门口的分叉路口,傅思铭看着前面晏榕往左拐的车子,拦住后面一辆车上的艾伦问,“你们老板这是去哪?他不是住浦东吗?怎么不往前过隧道?”
艾伦张头看了看前面的车子,心中马上明了,“应该是去徐汇滨江一个小区。老板最近都住那边”
傅思铭奇道,“他住那里干嘛?那边的小区应该都不怎么样吧。”
艾伦无奈一笑,“那里是杜先生从前住的地方。”
傅思铭在匪夷所思与勉强也能理解之间,“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