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萌萌,站起来
叶岐与苏嬷嬷的谈话,无甚所得。
想来她说得也有道理,承恩王叶岐——这位七十余岁的老人家又想起来自己的儿子叶思远来,昔年叶思远也是十八岁的定的亲。那时的他与如今的孙儿一样,对于亲事似是可有可无,也从未见过他对哪家娘子倾心。
于是叶岐做主给他温柔可人娶了柳氏,两人婚后也是相敬如宾,谁知柳氏产子亡故之后,叶思远便落发为僧,遁入空门。
旁人皆以为叶思远是对柳氏情深意笃才落发出家,只有叶岐这个当父亲的知晓,许是因为叶思远对柳氏无情,最后才出家的,这些年来,这儿子待孙儿也颇为冷淡,父不似父,子不肖子。
叶岐何尝不想孙儿叶昰倾能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妻子,只是苏嬷嬷说来的‘简单’,却是最难的。叶岐也自悔没有在叶昰倾幼时幼时好好教养,多在外奔忙,待察觉时孩子已是移了性情,似乎待何事都是淡淡的,不见悲喜,可有可无。
叶岐回来这几日,多有人家相邀,是以也就今日,祖孙二人才能安安静静坐在一桌用饭,晚间人少,就不在花厅摆饭。
丫鬟们安静的端了各式菜肴入了偏厅,将杯盏碗碟布置好,只等王爷和世子入席。
叶岐先落了坐,叶昰倾随后才到,与祖父简单行过礼之后,便坐到了下首,见还差一人,于是问旁边的叶管家到。
“景湉期呢,为何不来?”
平日里叶昰倾与她倒也是分开用饭的,只是今日既然祖父在家中用饭,她又岂有不来之礼?
“……少阁主,女郎往书苑巷子去了……”叶管家有些为难的说到,他也想不到少阁主竟然不知情。
“我让她去的,她今日生辰也该与父母兄弟共享天伦,在这府中太过拘束了。”叶岐说到。
“祖父思虑周全……”叶昰倾敛了神色,面上没什么表情。
“你平日里都是这般叫她的?”叶岐方才听见了叶昰倾直呼其名,这实在有些失礼,显得不够尊重。
“是。”叶昰倾又答。
“如今即是有了字,便不要再如此了,吃饭罢……”
祖孙俩再不曾有一言,安静用了饭。
好在景湉期才回了一晚,第二日叶管家早早派了人去把她接了回来,她回府之时,老阁主叶岐被圣上传召入宫,叶昰倾自是要同去的。她一人在这王府,便开始清点昨日收到的生辰礼物。
因为济世阁低调着办,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家送礼,只是些济世阁在京城中门生,许是知晓景湉期的父亲仍是白衣,送的礼也不贵重,至于她的上司叶昰倾,送的照例是十分实用的黄白之物。
“这是要我多念些书吗?”赵太医家送来的礼物里有两部医书,景湉期拿出来翻了翻,也不是什么珍奇的书籍,赵怡燕的意思大概是嫌她不够用功吧?
“这是什么?”景湉期拿起一个长条的锦盒,看这奇异的形状,若装的是人参,那该是多大一颗,然而景湉期打开一看,里面却不是人参,而是一条深褐色皮制马鞭,手执的地方还镶嵌了一圈青玉,又编了红线,十分精巧。
“这是哪家送来的?”景湉期当下就取了鞭子挥了两下,甩得噼里啪啦响。
“这是靖国公家的长孙女送的……女郎您可仔细些,莫要伤了自己。”叶管家念着单子上记的名字,眉毛都皱做一团,生怕被鞭子打到。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被鞭子抽过……”景湉期满意的放下鞭子,对今日值班的忍冬说到,“忍冬,你说摆在我那屋里那一处好?”
“女郎哟,何苦要把这东西放在闺房之中……怪瘆人的……”叶管家规劝到。
“哪里瘆人了,先前少阁主房中难道没有放一两样东西防身?”景湉期又将那鞭子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叶昰倾的‘闺房’她倒是没进去过,只隐约记得前几日茯苓好像抱了一把剑路过,她没在书房见过,想必是摆在卧房里。
景湉期看了看叶管家,弯着笑眼问,“府中可有多余的马啊?”
“这可使不得……要是摔了……”叶管家立马知道了这一位的意图,连连摇头。
“忍冬不是会骑马吗?早几年他就说教我骑马,要给我找一匹小马驹,结果这么久了,旁人马鞭子都送来了,却一根马毛都未见着。”景湉期毫不留情的吐槽,话毕还不满的,哼了一声。
“你要马毛做甚?”叶昰倾的声音悠悠响起,人已是站在了屋外。
景湉期林领着丫鬟冲他行了个礼。
“少阁主不是进宫了?”
“祖父让我不必去了,是以到了半路便折返了……”叶昰倾看了景湉期一眼,冲她微微偏了偏头。
“与我出门一趟……”
“出去作何?”
“寻马毛。”
……
……
承恩王府的马棚在王府的西北角,因为单开了一座小院,并不与王府贯通,是以先前景湉期在王府四处晃悠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健壮的马匹被刷洗的干干净净,毛皮上还泛着油光,中原地区的马是矮脚马,这等的高头大马多是从北边上贡得来的。
“哪一匹是我的?”景湉期看到这马,两眼放光,大约就跟看到豪车差不多了,这样品相的马怕是比现代的豪车还难买些,大约都是圣上御赐的。
“且看你能牵走哪一匹,须知马可是要驯的,若是驯不好,我给了你也无用。”叶昰倾作壁上观,显然是等着看好戏。
“少阁主,女郎从未骑过马……许是不妥。”忍冬试探着表达了一下作为婢女的意见,虽说她会骑马,可是这样的马多半性子很烈,岂是能随意驯服的。
“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景湉期看着叶昰倾,面上有些嗔怒,这一位又是哪里气不顺了?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几颗糖丸,还是今晨从书苑巷子离开的时候小弟塞给她的。随后从马厩里抓了一把饲料,合着糖丸一块喂了给自己最喜欢的一匹白马吃,这匹白马左耳那一片有一块黑斑,看起来丑萌丑萌的。
“女郎小心,莫要被咬了……”忍冬紧张的就差冲上来把景湉期给拽回去了。
“你冷静些,别吓着了马。”景湉期倒是十分淡定,济世阁的下人都是管家们仔细培训过的,既是要给主子用的马,必然都是驯服过,性格相对稳定的,应该不会有多大的脾气。
反是忍冬在一旁太过紧张,反而会惊了马。
“你若太过害怕,就先回避一二,左右这边有少阁主,总不会让我伤到了。”景湉期索性就让忍冬回避,不过忍冬并没有走,将手里帕子攥得紧紧的,比景湉期这个喂马的还害怕。
那匹丑萌丑萌的白马很给面子的舔了舔景湉期喂的含了糖丸的马料,趁着它吃糖的空档,景湉期十分自然的解了缰绳,丝毫没费什么力就把马牵了出来,笑眯眯对叶昰倾道。
“少阁主可要说话算话,这下它就是我的坐骑了。”
“其实……这几匹马都是驯过的,你随便牵哪一匹都可以,却偏偏牵了品相最差的一匹。”
叶昰倾不咸不淡的说到。
这匹白马哪里都好,就是耳朵那一片黑毛是败笔,所以圣上没有自己留着,随手赏了人。
果然如此,就说这一位向来没那么好心,景湉期指了指马耳朵那一片黑毛。
“可是因为这里的杂色?……不过学生觉着很好看啊,多可爱,丑萌丑萌的,它可有名字?”
叶昰倾见她又用手画了画马耳朵的位置,自言自语道:“要是这撮黑色的毛范围再大一点就好了,最好是可以到眼睛这儿……”
如果真是如同她比划的那般,又那么大一片的黑斑,这马多半是被淘汰的,哪里会拿来上贡。
“丑萌?是何意?……又丑又可爱?”叶昰倾已经习惯了景湉期口中会蹦出奇奇怪怪的词语,是以自己推断了一下她想表达的意思。
“没错没错,少阁主果然聪明绝顶!”那马吃了糖,显然还想要,一个劲儿挨着景湉期用头蹭她。
“我俩果然有缘……不过糖可不能多吃,会牙疼的哟!以后我就叫你萌萌吧!”出于看了某三国电影的后遗症,景湉期觉着‘萌萌’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适合马了。
“哎呦,萌萌——站起来……”
景湉期沉浸在得了马的喜悦里,也不管马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和马叽叽咕咕交流着感情,完全将叶昰倾扔到了一旁。
叶昰倾心中一时竟有些寥落,自己竟然还不如一匹马了?或许在她心中,他非是不如一匹马,也不如那些真金白银,不如她的表兄,亦不如顾修谨……
“少阁主……可有给我配马鞍?”景湉期显然将得寸进尺这一事贯彻得十分到位,毕竟依着叶昰倾做事周全的风格,还有王府管家精益求精的服务精神,必定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叶昰倾挥了挥手,茯苓便着人将专门给她备的马鞍抬了过来.
“……我们哪天去骑马啊?”景湉期晓得今日应当是不可能的。
“明日……靖国公家的娘子既然送了你马鞭,你也当回礼才是。”叶昰倾看着她说到。
“学生明白了,多谢少阁主指教。”景湉期微笑着颔首。
邀约韩月瑛是其次,怕是叶昰倾想借此见的是九皇子赵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