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有了突破口，就好办多了。
负责递香的是道具组一名工作人员，他没想到几乎天衣无缝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苏源把人找过来问话的时候，他毫无准备，几句话就招了。
结果特别出人预料——是贺清怡买通工作人员干的，连道具都是贺清怡准备的。
栗早之前了解过贺清怡的情况。
早期成名的时候也大红过，不过本人有点恋爱脑，又没有好的姻缘。到现在三十七八岁了，还没成家，事业也肉眼可见地在走下坡路，前不久甚至接了部网剧。
当然那部网剧也不差，知名ip改编，自带热度，只要不瞎改，至少不会扑，还有机会爆。
正是因为这样，苏源才更不明白，贺清怡为什么要来破坏开机仪式？
没理由。
“找过来问问？”栗早提议，“我记得你们合作过，她应该不会随便来你的剧组捣乱，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说到合作，苏源就更生气。
就因为他和贺清怡合作过，关系还一直不错，严思源就是贺清怡介绍的，所以他实在想不通贺清怡唱的哪一出。
“是我干的。”贺清怡倒是坦诚，苏源一问她就承认了，“对不起。”
“先不要说对不起。”苏源怒极，反倒稍微镇定了一些，就想知道原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清怡看了栗早一眼。
苏源现在对栗早已经很信任，又因为这事还没调查清楚，整个剧组除了他，便只有栗早知道，所以把她一起带着了。
栗早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坦然迎接贺清怡的注目，没有说话。
苏源也注意到贺清怡的视线，皱了下眉：“跟栗早有关？”
“可以说有点关系吧。”贺清怡收回目光，“不过，我不是针对栗早，我就是想吓吓严思源。”
“？？？”苏源是真的彻底不懂了，“严思源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吓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别人会觉得他是个不吉利的人，你等于是在破坏他的形象……”
“我知道。”贺清怡点点头，“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就想吓唬他，让他主动退出这部电影。”
“什么？！”苏源现在真的是满脑袋问号，“退出？不是你把他介绍过来的吗？开机了又想退出？你到底在搞什么！？”
“是我介绍的，但那时候我不知道，另一个主演是栗早。”不管苏源怎么暴躁，贺清怡始终很沉得住气。
苏源闻言，又看了栗早一眼。
栗早还是很淡定，只听不说话，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苏源实在搞不懂这些女人，猜道：“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贺清怡点了支烟，她拍的是部古装宫廷剧，手指上的假指甲还没卸掉，轻轻从桌面刮过，“她太优秀了，我了解严思源，他们要是继续合作，他一定会看上栗早。”
苏源：“…………”
栗早听了这么半天，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知道了？”
贺清怡点点头。
栗早笑了笑：“严思源怎么跟你说的？”
“他没那个胆子跟我说。”贺清怡弹了弹烟灰，“我自己猜出来的。”
原来，那天严思源被栗早吓到后，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贺清怡来看他，顺手给他削了个苹果。
结果严思源那个怂货，看到苹果就吓得一哆嗦。
贺清怡虽然恋爱脑，但经验丰富，敏锐察觉到不对，几句话就问到严思源漏洞百出。
他不敢说半夜去找栗早，解释说，是栗早在剧组整蛊，吓到他了。
贺清怡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
“我那天夸你的话都是认真的，所以我猜你看不上他。”贺清怡对栗早说，“但是，严思源就不是个安分的人，等他镇定下来后，肯定还会去找你撩骚。这种事情，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肯定要阻止。正好，他说的整蛊玩具，给我提供了思路。”
她倒是很清醒，脸皮也够厚。
俩人一个蹭栗早热度，一个骚扰栗早，她似乎没有一丝愧疚。
栗早简单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陈述了一下，又问：“所以，你是报复严思源？”
“不。”贺清怡说，“我只是想让他从这个剧组离开。这件事情，能不能麻烦你们不要告诉他？”
苏源听了这半天，完全没法理解贺清怡的脑回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出尔反尔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不想让他继续演，直接解约不就行了？非要在开机仪式上搞我们剧组干什么？贺清怡，我对你不错吧？栗早更是无辜，整个剧组的人也都很无辜，凭什么要为你们的爱情买单？”
“苏导你别生气，这事确实是我不对。所以，我非常有诚意地想到了解决办法。”她看了栗早一眼，凑到苏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栗早自然听不到她说的什么，心里有点不安。
一直坐在角落闭目打盹的乔美男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贺清怡说完后，用正常语调说：“严思源肯定会主动提解约，违约金该怎么收你就怎么收，不用不好意思。他要是给不起，我会帮忙，肯定不让剧组受损失。”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苏源这会儿脸色已经变得缓和多了，摇摇头道：“不明白你们。”
言下之意，是已经同意了她的解决办法。
“那就拜托你们了。”贺清怡站起来，分别朝苏源和栗早各鞠了一躬，“很抱歉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报答你们。”
苏源：“……”
栗早：“……”
走到门口，贺清怡忽然喊了栗早一声：“你真的很有天赋，红了以后千万别学我。记住，只有事业才是自己的，别的全是浮云。”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是经历过沉浮的人，只有事业才可靠这个道理，栗早很早以前就明白了。
她没说话，看向苏源。
苏源自认是个比较绅士的人，不愿意太过为难一个女士，又有以前的情谊在，所以这事他没打算再追究，但还是想不通：“你说，贺清怡到底怎么想的？明明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为什么她宁愿出一大笔冤枉钱，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以他们的交情，如果严思源提前来谈解约，苏源根本不会为难他。
栗早大概能猜到贺清怡的心思：“可能是因为只有这样，严思源才离不开她。”
苏源想了一会儿，打了个寒颤。
这事过后，严思源欠了贺清怡的钱，必定会更依赖她。他出道这些年，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只怕也未必就是巧合。
谁特么说贺清怡是个傻白甜恋爱脑了？
不过，审美真不怎么样倒是真的。
“女人果然是可怕的生物。”苏源总结道。
栗早无辜地望着他。
“不是说你。”苏源急忙摆手，“不过，贺清怡最后那句话说得对，任何人都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行，你千万别学她。”
栗早笑了笑：“好。”
又问：“苏导，今天还拍吗？”
苏源被严思源这事给搞得心烦，把其他事情都抛到了脑后。这会儿才想起今天开机，本来准备要拍两场戏。为了图个吉利，他安排的还是很简单的男女主对手戏。
不过，现在确定严思源会解约，就没必要拍他了。
“拍你单人的镜头可以吗？”苏源问栗早，“我调整一下，找场简单的。”
“我可以。”栗早说，“不过我建议，拍一场难度高点的，震撼的。”
苏源不解：“为什么？”
“今天这事，要瞒着严思源，就不可能在剧组公布真相。”栗早都想好了，“因为那截断香，大家心里难免会多想。”
苏源一开始只考虑到贺清怡，倒是忘记了这一茬，暗道一声惭愧。
“这个时候，很需要给大家信心。”栗早继续道。
苏源半晌无言，最后才感叹道：“栗早，你不红真的没天理。”
两人最后商量下来，拍冉婧唱“贵妃醉酒”的戏。
苏源相信，栗早的扮相，足够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趁着苏源去让人做准备的时候，栗早问乔美男：“刚才贺清怡跟苏导说了什么？”
“说给他找了个更好的男主。”乔美男道。
“谁？”栗早莫名有点紧张。
乔美男：“她没说名字，打了个手势，我没看懂。”
那个手势，栗早也看到了，同样不明白。
不过，能让苏源瞬间消气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可能是某个大咖吧，如果能换个演技厉害的来，当然更好。
戏装要化很久，好在效果显而易见。
栗早装扮好一出现，就收获了一片抽气声。
上次拍定妆照的时候，剧组大部分人都还没进组，而且照片都精修过，在懂行的人心里，效果会大打折扣。
今天看到现场，大家才明白“惊艳”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美了。”
“我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听戏，现在感觉我能看一整天，真的好看。”
“栗早这步伐和身段，绝对练过。”
“这姑娘哪里冒出来的？完全不像新人啊。”
“原谅我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这扮相绝了，希望别开口真唱，否则太幻灭。”
……
栗早一路走来，耳边尽是窃窃私语，她全当没听到，上了戏台。
给栗早搭戏，饰演高力士的是位专业戏曲演员，听说女主是个新人，他就完全没有兴趣了，一直靠在戏台边闭目养神。
听到苏源拿着喇叭喊准备，他才睁开眼，瞬间遭到美颜暴击，愣了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辛苦宋老师。”栗早主动打招呼。
她连配角姓名都打听好了，足见确实下了功夫。
宋老师心情大好：“不辛苦……挺好，非常好。”
他也担心栗早一开口就破坏美感，低声道：“不会唱的话，后期配音也可以。”
“我做过功课，听说这段戏，唱腔很重要。情绪的递变是主线，唱腔的变化是重要体现。”栗早声音温软，但态度坚决，“我想先试试，不行再配音。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宋老师多多指教。”
她这态度，任谁也拒绝不了。
剧组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到了这里，一开始还有人低声评头论足，但随着栗早第一声出来，片场就安静了。
她的唱功当然不够专业，但毕竟学过，至少神似。
除了专业人员，普通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而且栗早清楚自己的优劣势，所以相比技巧，她更注重感情的传达。
毕竟是演员，要在台词里融入感情是基本功。
从一开始杨贵妃的悠然愉悦，到后来的烦躁愤懑，栗早表达得淋漓尽致。
再配上舞蹈动作，从端庄到失态，无一不恰到好处。
原本这一段在电影里，只会用到几个镜头。所以，一开始苏源只准备拍一小段。
没想到的是，大家都入戏，居然一口气演完了一整场。
演完后，众人才回过神来，都疯了般鼓掌。
栗早扮相惊艳身段漂亮唱腔有韵味也就罢了，她是怎么记住那么多词的？
事先又没排练过。
莫非还真是个专业的戏剧演员？
栗早看大家反应就知道这场戏肯定过了，跟众位老师道过谢，就转到后台，准备回去卸妆。
这部电影中，以后台为场景的戏份也不少，所以这里还挺大，布置也完整。
只是今天没有戏份，所以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有点暗。
栗早刚一踏进来，就听到有人鼓掌。
“真美。”有点熟悉的男声随着掌声道。
栗早心里飙过一句卧槽，慢慢转头，看到顾莫辞站在阴影处，正微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