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礼点儿背,正准备上马车,便撞上了从对面酒楼出来的宋晚清。他眼疾手快的扯住车帘子将自己捂住,却无异于掩耳盗铃。
他若是大大方方的还好,这么一躲反倒显得他心虚。
宋晚清很生气,萧狗蛋这个混蛋!还没退亲就急着吃花酒,还嫌她名声不够好听?!
她上前去用力扯开帘子,“萧世子好雅兴!”
萧承礼从看到她那一刻,心里就咯噔了下,这会儿也后悔自己怎么这么蠢,竟然拿帘子遮挡,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下意识的拿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半晌才缓缓放下,扯出个热情的笑容,“阿丸,真巧啊。”他朝身后的李贤淮和杨智使劲眨眼,希望他们能帮他解释一二,可没想到那两人忒不够义气,竟然装作不认识他。
“......”
萧承礼下马车讪讪赔罪,“阿、阿丸,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其实......是......是来这里有正事。”
“你来这有什么事,与我无关,无需解释。”
萧承礼见她虽是这么说,可眼中却含着怒气,心里即忐忑又欢喜。他媳妇儿果真还是有些在意他的,要不然怎会因他来这样的地方而生气呢?
不过,现下她不愿听他解释,这让他颇为头疼,心里隐隐知道,若是这事不解释好,定会让她记在心中一辈子。
他病急乱投医,想也不想就拉着她便往醉花楼里头走,宋晚清挣扎,不可思议的瞪他,“萧承礼,你作甚?”
萧承礼也是急得没法子,他说什么都是枉然,还不如旁人作证来得容易,“我带你去见见那几位姑娘,你问问她们,肯定就知道我就是来办正事的,压根儿就没有其他想法。”
宋晚清真是怕了他了,他有什么想法真没关系,只要别在没退亲前就乱来,否则她膈应的慌。
“好好,我信你,你放开我啊。”在这种地方拉拉扯扯,饶是她再从容自若的人,也被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弄得浑身不舒坦。
萧承礼放开她,“阿丸,你信我啦?”
“信!不过......萧承礼,你若是喜欢这样的地方,能不能退亲后再来?”
“你看你还是不信我。”说完又要去拉她。
宋晚清赶紧跳开,“信!信!信!”
她像只兔子般,瞪圆了眼,跳开的动作轻盈灵动,不似往常扮做阿芙时不露辞色的模样,倒有些小时候活泼的影子,可爱极了。
萧承礼看着看着,笑了。
......
馨兰阁。
宋晚清正在一件件试穿新做好的衣裳,她面前摆了整整一箱子新衣,皆是上好的布料,款式也时兴得很,绣工也极其精致。
宋晚清一边试衣裳,一边打趣坐在一旁嗑瓜子看话本子的赵月茹,“我说你这是逮着我这么个客户使劲宰么?我只是想做两身新衣,你给我做了一整箱,我穿都穿不完。”
赵月茹头也不抬,“那你可说对了,最近馨兰阁生意不好,好不容易逮着只肥羊,当然要好好宰,满意了记得给银钱啊。”
宋晚清笑睨她一眼,“堂堂馨兰阁东家,整个上京勋贵世家后宅女子的生意都被你做了,富得流油的人,说这话不害臊么?”
“你不知,我这是怜惜美人呢,上次你说以前的衣裳不合适,得重做,你看,我就记着了,给你做了这么多。全是最新样式,好不好看?你好歹是咱们上京的第一美人儿,自然得打扮好了,可别糟蹋了这样好的身段和样貌。”她分神瞧了宋晚清一眼,眼中流露出赞赏,“晚清,你到底吃了什么?这身子怎的越长越玲珑了呢?看得我都眼馋了。”
宋晚清白她一眼,“你今日怎的这样得闲?莫不是姜二公子又来缠你,你跑我这儿躲清静来了?”
“不,纯粹是想你了。”
她这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对,宋晚清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平日里喊着非我不娶的狗男人,今儿去相看别的女子了,你觉得我心情能好?”
这倒令宋晚清稀奇了,姜二公子喜欢馨兰阁的东家这事,连上京西城角王大牛家的旺财都晓得的事,他怎会突然转性子了?
“怎么回事?你们闹别扭了?”
“我们什么时候没别扭过?当然,主要是他别扭。不过,他背着我去相亲,招呼也不打一声,这事不地道。说来,还与你有些沾边,他相看的那姑娘,是你堂妹,景阳侯府四姑娘宋晚芝。”
宋晚清诧异,“她啊?你放心,姜二公子不会看上她的。”
“看上又如何?没看上又如何?像他们那样的世家公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觉得理所当然,我见惯了这样的人。凭什么他姜二公子会是例外?恐怕还想着日后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呢。”
宋晚清伸长脖子作势嗅了两下,“啧啧,这屋子里怎的酸味这样大?醋坛子翻了么?”
赵月茹冲过去,“是么?我也闻闻,”找准她那细腰就挠上去,直挠得宋晚清眼泪打转,气喘吁吁。
“对了,说说你的事,我听说萧世子又不准备退亲了?这是闹哪出?”
宋晚清叹了口气,“说起来,还真是一言难尽,我现下也颇是头疼,本来还准备等退亲后好好相看相看儿郎的,被他这么一搅和,这事得推后了。”
“照我说,你还相看什么儿郎,上京最好的儿郎不就在你宋晚清碗里么?你不知,有多少贵女都暗自羡慕你呢。”
“他好什么?那些贵女就是被他那张好看的皮囊欺骗了,内里实际上就是个混蛋。”
赵月茹好奇,“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你如此排斥嫁他?”
她问得认真,宋晚清也思考得认真,若要说是因小时候对他印象不好吧,其实也不全然。在他从边疆回来这段日子,其实对他改观许多,他虽然嘴欠了些,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优秀的男人,年少有为、才华横溢、样貌俊朗、家势显赫,这些条件是许多贵女们择婿的标准。
认真算起来,她也欣赏这样的人,可只是欣赏。若真要嫁他,她不愿意,至于为何?还是那句话,她对他无意。
她也不一定要嫁个自己喜欢的男子,毕竟人生能遇上喜欢的不容易。但至少要让她有信心可以与那人携手共白头,但萧承礼却不能,她对他没信心。
宋晚清不知如何回答赵月茹的话,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
午时,宋晚清回到铺子时,巧儿迎上来,“小姐,二房在五马街的铺子生意败落得厉害,近日,奴婢还见二夫人火急火燎的常常往铺子里走动呢,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你再继续观察几日,待时机成熟,咱们就收购回来。”宋晚清将茶盏搁下,盯着盖碗中的青嫩茶叶若有所思。
是时候向景阳侯府讨一笔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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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夫人见过去这样久了,大房那对母女都没有服软,且她派去的人被抓去送了官,听说还是萧世子亲自送去的。她摸不清萧世子是何意,若是还想与他景阳侯府结亲,就不该这么不顾脸面。难道是单纯的想维护宋晚清那个讨债鬼?可为何要维护?莫不是认定了就娶宋晚清?若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不好办,那个讨债鬼是个倔性子,且又与她分了家,齐王府亲事落在她头上,景阳侯府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做嫁衣呢?!
这下,宋老夫人也急得毫无头绪了,她叫来两个儿媳共商对策。
二房刘氏的意思是,直接将大房分家之事与齐王府说清楚,他们齐王府是跟景阳侯府定亲,不是跟大房定亲,既然大房分出去了,那这亲事就得落她们头上,届时,重新择人与萧世子定亲便好。
柴氏也同意,她补充道:“而且,现在二姑娘在上京的名声也不好,齐王府肯定愿意换个人当他们的儿媳妇。娘,依我看,这事妥!”
宋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头拍板,“二房媳妇说的是,与其继续这么不明不白的,还不如与齐王府说清楚。再说,萧世子年纪不小了,也需要尽快成亲,咱们就这么定。明日我就下帖子给齐王妃,去找她商量此事。”
……
翌日,宋老夫人神采奕奕的去了齐王府,齐王妃以为她是来商讨两家的亲事,热情接待。
不过,宋老夫人虽是来商讨亲事,但与她想的不一样。宋老夫人客客气气的说完来意之后,齐王妃沉默了,内心复杂。
按理说,即使大房分了家,那依旧是景阳侯府的大房,怎的宋老夫人口口声声要把人划出去?若她不肯承认大房一家,那这事还真难办。
首先,她儿子看上了大房的二姑娘,死活要娶人家。可是,这门亲事确实是齐王府与景阳侯府的亲事,若宋老夫人铁了心不肯承认大房,恐怕也真只有换人。
齐王妃左右为难的时候,萧承礼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给她媳妇儿写情信。地上已经散落了许多废稿,只见他啃着笔头,拧眉苦思。饶是读过许多书,著过许多文章绝句,可此刻却是才思枯竭。
第一次给姑娘家写情书,没啥经验,在书房憋了一个上午,才憋出了两行酸诗,自己读着都脸红,唉,可是醉花楼的姑娘们说女人就爱这些,没法子,为了讨好媳妇儿,他豁出去了。
正当他准备提笔再作两首情诗时,齐王妃的婢女过来请他了。
“何事?”
“景阳侯府的宋老夫人来了,说是要与世子商量亲事。”
萧承礼一听是景阳侯府宋老夫人,眉头紧蹙,自从知道是她派人骚扰阿丸后,萧承礼对她印象极差,连带对景阳侯府的印象也极差,听说她来商量亲事,便预感不好。
果然,当萧承礼听宋老夫人说要换个人定亲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景阳侯府当我们齐王府选白菜么?这颗不行选那颗?你景阳侯府拿自家姑娘当白菜,可我齐王府却不把亲事当买卖。当初定的谁自然就是谁,难道她宋晚清分家之后就不姓宋了?”
萧承礼在边疆与敌军骂阵练出来的嘴皮子相当利索,三两句话怼得宋老夫人老脸通红。
她没想到萧世子反应会这般大。之前齐王妃说让萧世子过来,也问问他的想法,宋老夫人还颇是赞同,毕竟是他娶妻,待她把这桩亲事好歹与他分说分说,他自然就明白换人定亲会更好。可哪知,她话才说到一半,萧世子就盛怒打断她。
宋老夫人心下不悦,但也不敢得罪人,“老身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思忖良久,觉得齐王府是三代清白世家,都怪我景阳侯府子孙不争气,大房的二姑娘弄坏了名声,配不上萧世子这样的玉人,才想着换个人。”
萧承礼气笑了,“哦?弄坏了名声?是谁弄坏的?这我可得好好查查,连本世子未婚妻的名声都敢作践,真是活腻了。”
他这话说出来,宋老夫人不敢吭声了,他一查不就露馅了?看他这样维护大房的架势,届时别说亲事换人了,说不定整个景阳侯府都讨不得好。
于是,她兴兴来,又悻悻走了。
齐王妃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怒发冲冠的儿子,“这人都还未娶回来呢,就这样护短了?好歹是景阳侯府宋老夫人,怎么说也要给些薄面呐。”
齐王妃并不知宋老夫人对宋晚清做的事,虽认为宋老夫人换人的提议不妥,但也觉得萧承礼如此态度未免小题大做。
萧承礼也不想与母亲嚼这些妇人舌根,只愤愤道:“我媳妇儿自然不能让人欺负了。”
齐王妃好笑,“既然决定就娶她,那你就抓紧些吧,我还等着早些抱孙子呢。”
萧承礼信心满满,“阿娘放心,我定会在今年之内就将媳妇儿给您讨回来。”
志向远大!精神可嘉!
......
自从有了新追求新目标,萧承礼每天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这日,他在街上闲逛,准备给他媳妇儿挑选些礼物,路过一家书肆门口,听得里头有人起哄,仔细一听,像是在抢什么‘倾墨书生’新写的话本子。
“这些书生写的话本就这么好看?”他问周平。
周平闲来无事是看过些话本子的,他瞄了眼里头,见那些人挣抢得面红耳赤,嘿嘿一笑,“爷,您有所不知,有些话本贼他娘好看,那里头描述的才子佳人约会,还带插画呢。”
萧承礼不明白,他是读过正统四书五经,受过儒家思想教育的人,对这些落魄书生挂个名写些讨好后宅女眷闲趣儿的书本没什么兴趣。
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又退回来,“你去搞两本来看看。”既然是才子佳人约会,那才子定然在讨好佳人上有过人之处。既然学海无涯,他就要不耻下问。
周平去了,挤了半天才挤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书。
“那书生写了这么多?”
“不是,不过小的按爷的要求,又多找了其他的。”
萧承礼满意点头,夸他办事灵活通透,果然是个好随从。
于是,萧承礼抱着书兴高采烈的关在书房里研究起来。
然而,他略略翻了几本,越看脸色越不对,问周平:“我要的是写才子佳人的话本,你确定这些是?”
周平十分认真的回道:“爷,那掌柜说了,这些正是最新的话本,咱上京的好些儿郎都在偷偷私藏这个。您看看,还有插画呐。”说完给他个‘你懂的’眼神。
即是如此,那萧承礼也就认真的看了下去,看到后面把书一摔。
什么狗屁才子!
这书里写的刘才子进京赶考前,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表妹陪她上京,一路同甘共苦,颇是恩爱。后来才子考中后被官家小姐看中,他又娶了官家小姐进门。只说他才学了得,每日写诗送佳人,哄得两位红颜对他死心塌地,三人甜甜蜜蜜共享天伦。
插画也十分露骨,假山里、草木间、榻上椅上各种衣衫不整,入目不堪。
而且,那刘才子写的那些个酸诗,他简直看不下去。
什么“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什么“记得小萍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真是有伤风化!有辱斯文!
......
宋晚清收到萧承礼的书信时,她正在看账册,那信在桌上搁了许久,等她合拢账册后才打开来看。
这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承礼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给她写这些乌七八糟的话。
什么“佼人伊伊,吾思切切,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什么“伊人百媚千红,吾乃情之所钟,天未老,情难绝,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简直肉麻得她天雷滚滚,一阵恶寒。
宋晚清忍不住大骂出声:“萧狗蛋!无耻!”
“小姐,怎的了?”巧儿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惹得她家小姐发怒,仔细一看,那脸上除了怒气竟然还有些绯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宋晚清是臊的,没想到萧承礼这么不要脸,饶是她镇定自若,对着这么些酸不溜丢的情话,也觉得臊得慌。
他是怎么下得去笔的呢?亏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然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简直有伤风化!有辱斯文!
她平复了许久,提笔豪气干云的回了四个字:厚颜无耻!
……
厚颜无耻的萧承礼在军营打了个喷嚏。
下属陆正元问他:“萧将军可是风寒了?”
萧承礼揉揉鼻子摇头,将手中的袍子仍在桌上,气得大骂:“是哪个王八羔子管的这事?”
眼看入秋在即,将士们的冬衣要筹备起来,之前户部拨了一笔银子给抚州军采买冬衣,今日萧承礼来军营查看物资,竟发现这三万袍子里头参合了一大半劣质冬衣,剪开布料一看,里头的芯子竟不是棉花,而是芭蕉树叶等杂物填充的,气得他火冒三丈。
边疆战死浴血奋战,常年苦寒不得温饱,竟还有人敢昧着良心贪墨军饷,实在胆大包天。
在座的副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出头回话。
萧承礼看出来了,想必这人还有些背景势力,竟让这些人都不敢吭声。他看向陆正元,“你说。”
陆将军生性嫉恶如仇,早就看不惯曹副慰,他仗着与齐王府有些姻亲关系,以萧将军小舅子自居,在军中作威作福多年。如今萧将军从边疆回来了,也想看他管不管这个名义上的小舅子。
他睨了一眼萧承礼脸上的怒火,洪声道:“此事乃奇虎营曹副慰曹丁权所管。”
“曹丁权是何人?区区副慰也敢动将士的冬衣?”
“呃......您的小舅子。”
萧承礼皱眉,“本将军都还未娶妻,哪里来的小舅子?”
这一查,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小舅子?就是靠着景阳侯府攀关系的人罢了,这人正是宋老夫人的娘家侄儿,与宋晚清是表亲关系,因萧承礼与宋晚清有婚约,便以萧承礼的表小舅自居。这些年,因萧承礼在边疆不知情,他顶着这名头不仅在军中某了六品副慰官职,还靠这官职捞了不少油水。起初,只是贪些蝇头小利,后来见无人敢管他,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如今连边城将士的冬衣都敢染指。
萧承礼听后,简直要气笑了,又是景阳侯府,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拿鸡毛当令箭,一个表三千里的亲戚也敢以他小舅子自居,简直不知死活。
“去把人带来,老子倒要看看这小舅子长何模样!”
......
景阳侯府宋老夫人又病倒了,原因是昨日娘家兄弟过来与她哭诉,说萧世子将她侄儿不仅罚了军棍,还定罪下了大牢。
那是她最疼爱的侄儿,不然也不会当初厚着脸皮求齐王府通融关系给他按了军职,原本也是想着那侄儿聪明伶俐、为人处世通透,必定能在官场中混出个样子,届时也能给娘家添些光彩。
这些年也确实添了些光彩,娘家眼见的日子过得富裕起来,连带她这个姑母都能得不少好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官场上的事,并不知道曹丁权干了些什么事,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萧承礼一回来就将他下大牢,结合她娘家弟在她面前哭冤,她确定,一定是宋晚清那个讨债鬼为了报复她才给萧承礼吹耳边风。
景阳侯府亲事不顺,娘家侄子又下大牢,宋老夫人那个气啊,气急攻心。
这下是真病倒了。
于是,刘氏又开始了苦不堪言的侍疾生涯。
她近日心情也不好,五马街的铺子莫名其妙生意受阻,导致亏了许多银钱,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入不敷出。便想着将铺子赁出去,拿些租子,可问了好些人,都不愿赁她的铺子,也不知是何原因。
前儿有人来问说想买她手头上的铺子,好是好,可那价钱压得太低,她肉疼不舍得。这几日看着账本上的那些数目都心惊胆战,她往常动了些手脚,从府里头挪了银子补贴娘家,也是靠这两年她手上铺子有进项,才陆陆续续的补回来。可现在铺子进项没了,拿什么补?万一到年底老夫人查起账来,届时不好交代,就想着将铺子贱卖,可那价钱也太贱了,她还在犹豫。
因此,宋老夫人每次睁开眼看到二儿媳妇苦丧着个脸也没好气,“若是不想服侍我这个老太婆,你不必勉强。”
刘氏诺诺不敢言,直说近日身子不适才如此。
待过了几日,宋老夫人稍微好些,她便火急火燎的出门找宋晚清算账来了。
彼时宋晚清正好歇息在家临摹字帖,巧儿匆忙进来禀报,“小姐,不好了,宋老夫人又来了,而且还带了许多人。”
“她来作甚?”
“奴婢不知,不过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可能没好事。”
宋晚清撂下笔,匆匆赶来,才到门外,便听见堂屋里头宋老夫人怒骂姚氏的声音。她气急,感情这宋老夫人当这儿是景阳侯府呢,来这里作威作福,简直不知所谓。
“祖母好兴致,来这里耍威风,难道认不得门头上的字么?这里是宋宅,不是你景阳侯府!”
她如今是一点也不想给宋老夫人脸面,上次找人坏她名声的事,她还没跟她算账呢,今儿又跑上门来惹事。
她走过去扶起姚氏坐一旁,见今日来的人竟然还有宋家其他几房的叔伯长辈,且各个义愤填膺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千古罪人。
宋晚清冷笑,看这架势,宋老夫人今儿是想鱼死网破啊。
“巧儿,将茶盏都撤了,他们都是吃饱喝足才过来的,想必不缺这两口茶,别浪费了。”
宋老夫人气啊,当着众多长辈的面她宋晚清也敢这样嚣张,她捶胸顿足以手掩面,哭诉道:“众位叔伯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景阳侯府大房教养出来的不孝女,如今当着你们的面也敢给我这个老婆子摆脸色,今儿请你们来就是要评评理,这种不肖子孙有何资格占着我景阳侯府的产业?”
是了,宋老夫人病好后,想了许久,宋晚清有萧承礼撑腰,她自然什么都不怕,为今之计,那就是拿回大房的产业,当初姚氏嫁来景阳侯府,只带了微薄的嫁妆。那些田庄地契铺子都是她大儿子的,如今大儿子死了,又分了家,那她当然要拿回那些产业。也正好借此事再给她泼一盆脏水,让全上京的人都看看,她宋晚清就是个目无尊长的不肖子孙。
今日,宋家的叔伯长辈都被她请了过来,就不怕她宋晚清不肯交出产业。
她哭得伤心欲绝,一边哭还一边诉说那死去的儿子如何如何,说她这些年照顾姚氏母女如何如何无微不至,说宋晚清又如何如何忤逆不孝。总之,一桩桩一件件,闻着伤心见着流泪,她就是那好心肠反被当恶人的苦主。
宋晚清看着她做戏,等她哭完了,最后提到产业之事,宋晚清才明白,原来她此番造访是带着这个目的。
她内心嗤笑,看来景阳侯府真是落魄得比她想象的更惨,连她们大房这点产业都要想方设法吞去。
说实在的,这点产业,她宋晚还真看不上。得知宋老夫人来意后,她笑了,从容自若的坐着喝茶,整个堂屋也就她自己有茶喝,巧儿不小心连姚氏的茶盏也收走了,主要是不知道哪盏是她的,反正一锅端。
宋晚清细细品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之后,微微一笑,“说了大半日,原来祖母是惦记着我们手上这点家业啊,早说啊,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看祖母努力了许久也挤不出半滴眼泪,都替您着急。”说完,也不看宋老夫人难堪的脸色,吩咐巧儿,“去将我屋里的那个檀木匣子拿来。”
姚氏心疼,那可是丈夫留下来的家底,是他留给女儿的嫁妆,若是就这么给宋老夫人拿去,她们母女俩日后怎么办?她满眼担忧的看着宋晚清,要她莫冲动,但当着叔伯长辈们的面,她不敢说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宋晚清明白她眼中的意思,回了个笑意安抚她。转头对众人道:“宋老夫人口口声声提我死去的父亲,却千方百计夺他妻女的产业,各位叔伯们也觉得合情合理是么?”
众人脸色难堪,今儿是被宋老夫人许了好处,才过来的,大伙儿心照不宣,因此无人接话。
宋晚清笑了笑,“我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我宋晚清分家出来,日后就不再是她宋家的人。今儿,各位叔伯们也作个见证,我宋晚清与母亲姚氏今后自立门户,与景阳侯府再无瓜葛,倘若日后街上碰见,我便尊称一句宋老夫人,”她朝宋老夫人看去,“如何?”
宋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她原本以为今日要费一番功夫的,哪知才进门没两刻钟,就那么容易得了产业,自己都匪夷所思。这会儿听宋晚清这么说,她也懒得再装下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自然。”
宋晚清嘲弄的看着众人,“即是如此,那各位,请回吧,这里是宋宅,实在不得闲招呼各位。”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又青着脸呼啦啦的走了。
姚氏不停抹眼泪,“清儿,那是你爹爹留给我们的产业,你怎的就这么给了她?”
宋晚清将巾帕递过去,安抚道:“母亲不必忧心,今儿给了她,明儿我再加倍拿回来便是。”
“你如何拿?”
宋晚清笑了笑,“女儿自有法子。”
产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甩了景阳侯府这贴狗皮膏药,彻底断了关系,才好放手整治她不是?!
******
宋晚清那边因断了景阳侯府的关系,浑身轻松自在,全心投入生意当中。
而萧承礼这边也很投入,他面前堆了一大摞册子,他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看了整整一上午。
他的小金库太富有,光记录在册的物件就繁不胜数,厚厚的清单册子,看得他头昏眼花,眉头紧蹙。
“爷,您到底想找什么?”周平见他眉毛都要拧一块儿去了,实在不明白为何他家世子爷今日突发奇想要查看这些。
萧承礼从一堆册子里抬头,疑惑问道:“我库中这么多东西,怎的就没几件女儿家可以用得上的?”
哦,原来是想找些宝贝送宋二姑娘啊,周平明白了。
“爷,您那库里头收的尽是些名家刀剑或名家字画,甚至还有从敌国收罗来的战利品,哪曾有过姑娘家的玩物?”
萧承礼点点头,“也是。”
“爷,照小的说,您送礼得送宋二姑娘的心头好才行,您这么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礼物,不是白费功夫么?”
萧承礼被一个奴才小看了一番,心中不满,斜眼看周平,“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我媳妇儿的心头好?”
“银子。”周平简单明了。
“......”
说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过了午时,梧桐苑的小厮来请他去用饭,梧桐苑住着老王爷和老王妃,每月十五皆要与儿孙们一起用饭。
萧承礼过去的时候,四堂弟萧承宴也在。
萧承宴是文官,长得也文质彬彬,有股书生儒雅之气,他去年才调入上京。萧承礼虽然年纪比他大几岁,但两人从小关系就好,小时候萧承宴被欺负时总是萧承礼帮他出头,萧承礼有事时,总是萧承宴帮他背锅,两人难兄难弟,关系实铁。
萧承礼见他眼下乌青,精神不济,便问道:“四弟近日可是歇息不好?”
萧承宴叹气,“唉,昨日在书房睡,蚊子忒多,一夜不得安眠。”
萧承礼明了,打趣问他:“怎地又睡书房啦?”
萧承宴不堪回首,无奈道:“我家那小妻子,实在闹人得很。昨日陪她上街,她看中馨兰阁的一件首饰,让我去付定钱,我只耽搁了两下,那首饰被别人抢先定走了,她便生气不理我,只哭闹说我成亲前如何百般讨好她,现如今成亲后对她不热乎了,晚上便又让我睡书房。”
萧承宴今年初娶了个比他小四岁的媳妇儿,这媳妇儿甚是爱娇,萧承宴宠着捧着,整日里围着小媳妇打转,他说这是夫妻情趣,彼时萧承礼嗤之以鼻十分鄙视,这会儿竟开始羡慕起来。
有媳妇真好!
正巧这时三房的萧承治也来了,听到他的话,出言安慰,“也难怪她要跟你生气,听我家夫人说,那馨兰阁近日到了一批精致的首饰,价格奇高,但也有好些女子抢着买呢。”
萧承礼听得这话,忽然灵机一动,起身道:“我尚有要事,先走了。”
“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
......
萧承礼来到馨兰阁,径直走到柜台前询问,“你们新到的首饰是哪些?”
掌柜一看是齐王府世子爷,赶紧领着他去精品隔间。
萧承礼看着柜子上的一堆饰品,实在挑不出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又听掌柜介绍这些都是江苏工造坊的名匠打造的,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就让他全部包起来。
彼时宋晚清吃过晚饭正在书房看账本,巧儿进来说馨兰阁的人抬了个箱子来。
宋晚清以为是赵月茹又给她做了衣裳,摇头无奈。
但当她打开箱子一看,傻眼了,里头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各种首饰,
翡翠、珊瑚、玉石、玛瑙等,各式各样,金灿灿的,晃花眼。
宋晚清问:“你们东家是不是弄错了?”
“没弄错,这是一位客人在铺子里买下,指名给您送来的。”
“客人?谁这么豪气呐?”巧儿不可思议,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漂亮的首饰呢。
“那客人只说姓萧,没提名字就匆匆走了。”
宋晚清明白了,定是那个萧狗蛋,好的不学,尽学那些纨绔子弟豪掷千金。
真是个败家子!
......
败家子萧承礼豪掷千金之后,神清气爽,夜里睡得香甜,桃花树下又看见仙女在摘桃花。
“仙女,我来帮你。”
那仙女回眸一笑,妩媚娇俏,“好。”
于是,他走上前去,扶住那纤纤细腰,帮她提高去够那桃花枝丫,只听得她咯咯娇笑。
仙女问,“得公子相助,小女子不知如何答谢,以身相许可好?”
他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成亲时,他掀开盖头,盖头下是那张心心念念已久的娇媚脸庞,她含羞低头,轻轻唤了句夫君。
他心头一颤,“阿丸,咱们终于成亲啦,你以后就是我媳妇儿啦。”说完,对准那饱满的红唇就亲下去。
嗷呜嗷呜亲了许久......
他媳妇儿果然厉害,翌日就给他生了三个崽子,个个模样可爱,招人稀罕。
他想,真好!媳妇儿好看,儿子又聪明可爱,他萧承礼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晚清:甩开狗皮膏药,朝女首富目标奋斗,再养几个小白脸,走向人生巅峰!!
人生赢家萧狗蛋(委屈巴巴):媳妇儿,那我呢?我呢?
今天爆肝更完,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周二)晚上更,等我哟么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