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1 / 1)

谢方思听她冷不丁地提到自己,还要自己去跳舞,下意识地就朝唐易文看去。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可是和自己满眼惊异不同,他倒是镇定自若,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那一边,白海棠见刘喜珍脸上隐隐含着怒气,正忿忿不平地瞪视自己。

她露着笑容,娓娓地解释道:“我这样安排,当然有我的用意。我们这一群人里,只有密斯谢是初来乍到的生朋友,很应当受到一点特别的照顾。且她为人很内向,我们若要一场一场不断地跳下去,那这第一场,就非得有一位跳的最好的舞伴带一带她不可。我说的对不对?”

刘喜珍没有话可以驳她,咬着牙瞧了白海棠一眼,连带着站在旁边的谢方思,也被她横了一眼。她晓得第一场舞轮不到和唐易文跳了,忽而脸色一变,又甜甜地笑道:“那好吧,可是我只会跳女步,也请密斯白多体谅我一点了。”

她这样说,那么能够匹配的舞伴,就只剩下在场唯二的另一位男士密斯脱赵了。跳完一场,到了下一场总要更换舞伴,她不信不能和唐易文跳到一次。

白海棠看懂了她那点小伎俩,却也拿她没有法子。好在剩下的陈嫣很好说话,自己那点蹩脚的男步,也能和她凑合一场。她去挑了一张片子,摆上了留声机的磁针,音乐缓缓流出,这就算是开始了。

唐易文似乎很服从主人方的安排,音乐一响起,便缓步走到谢方思的面前,做了一个邀舞的手势。一双温和的笑眼看向她。

人已经站在了跳舞厅里,谢方思也就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把手递了过去。首都大学的课程包罗万象,有专门的跳舞课,男女同学分开教学,故而她是男步女步都能跳。只是毕业之后没有练过,总担心自己要忘,想不到音乐声一起,四肢身体倒还将动作记得很熟。

她因为学过交谊舞,也就能够感觉出来,唐易文跳得真是很好。脚步不徐不疾,每一步都踩中正好的位置,转身迈步之间,也很顾忌怀里的女舞伴。他的干燥温暖的手掌一手托着谢方思的手心,一手扶在她的后腰上,没半点多余的动作,绅士体贴。

转过几个圈子,三对搭档便渐渐离得远了。

唐易文个子高,声音轻缓地从谢方思的头顶上传来:“我记得你说过,来沪上是为看一个朋友,想必就是密斯白。然后呢?不考虑在沪上寻一份职业,长久地呆下来吗?”

谢方思被他圈在怀中,说话时,声音便也像是被困在这一方怀抱之间似的。她说:“既然是旅居,怎么能长久住下?我总是要回家的呀。”

唐易文又问:“贵府是在哪里?”

谢方思笑道:“贵府谈不上,家里住在南川。”

上方便传来很轻的一声笑,道:“那离沪上并不算远,火车来回,也是很方便的。”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你很愿意钻研学术,我正好也认识几位沪上高校的校长。你、你若是有意留在沪上任教,随时可以告诉我,像你这样有才学的女士,他们不会不聘的。”

话说到这里,音乐也放到了尾声,搭档们两两分开一些,彼此都做一个跳舞结束的屈膝礼。

谢方思与唐易文也是,只是唐易文托着她手心的手掌稳稳地平举着,总也不收回。谢方思行完礼之后,对他刚才的提议道谢:“多谢你这样热心肠。”礼貌地收回了自己覆在上边的手,唐易文这才微微一笑,同样轻轻放下了自己的手。

对于刘喜珍而言,这第一场舞曲真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她早等不及了,音乐将将落下,便道:“我从最开始就申请了舞伴资格,下一场,总该是我和密斯脱唐跳了吧。”

白海棠抿唇站在一边,心里烦她得很。心想,再不让他们组一次搭档,场面恐怕不大好看,自己和陈嫣虽可以将就,可跳得别别扭扭,甚至一度跳不下去,双双停下舞步来重新协调。谢方思倒是会跳男步,但眼下跳交谊舞的情境,将她这个临时救场的协助者,派给一位女舞伴,实在有种“发配边疆”的冷遇,她做不大出。

她不由在心里叹气,觉出做主人方的不容易来,自己虽然也很想同唐易文跳舞,可为了顾全各位客人方,只能让步。实在不行,就是自己同谢方思跳吧。

刚想这样发表,身边一向内向安静的陈嫣倒一反常态,主动开口,小声地邀请道:“密斯谢,下一场我同你跳,好不好?”

谢方思对她本就抱着极大的好感,当然同意。微笑着点了点头,朝陈嫣的方向走去。

多亏了两位密斯自愿地组合,不敢说人人都满意,至少满意者占了大多数,且各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点微笑,场面是很和平的。

第二场舞开始了。陈嫣的身量比谢方思更娇小一些,同她跳起男步来,倒可以很自如。她们二人都觉得与对方投缘,分明是第一次照面,跳不过两步,就毫不拘谨地说起话来。

陈嫣微微仰着头,那双小鹿似的清亮亮的眼睛望着谢方思,无不羡慕地道:“密斯谢大概不晓得,我曾经在片场见过你呢。那时候密斯白正是中场休息,你在教她念洋文,不厌其烦地教了一遍又一遍,我那时候就觉得,你的耐心真是好。”

谢方思也笑道:“我从前在中学教书,做这一行的,先不论你有多少才学,最要紧的一点,非要有极好的耐心不可。你想,你把书讲一遍,总有学生不会,你就要讲两遍三遍,四遍五遍。耐性再不好的人,教上几天书,都能脱胎换骨了。”

陈嫣被逗得一笑,道:“我听密斯谢的口气,觉得你是很爱小孩子的。”

谢方思略略皱着眉头,思索道:“这怎样说呢。文静乖巧的小孩子,当然人人都爱,要是碰到一些顽皮又爱寻开心的男孩子呢,我也要摇头叹气的。不过因为工作的缘故,不得不拿出二十分的耐性去应对。”

舞曲结束了,陈嫣边行了屈膝礼,边腼腆道:“我真爱和你说话。下一场,我还和你跳,行吗?”

谢方思刚要答应。那边刘喜珍酣甜的声音又响起来:“密斯脱唐跳得真好,叫人受益匪浅!我这才觉得,自己的舞步有许多不协调之处,很需要再学一学。密斯脱唐,你是很慷慨和气的,再教一教我,好不好?”最后一句“好不好”,语调放得又轻又慢,柔情蜜意十足。

再看唐易文,脸上虽挂着客气的微笑,只是人站得距离很开,两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是很拘谨的肢体语言。

刘喜珍见唐易文不接自己的茬,便转向白海棠,扬着笑脸问:“主人翁,下一场还是我和密斯脱唐跳,怎么样?”

白海棠心里早攒着一股火气,宁愿眼不见心不烦,也不乐意再敷衍她。她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看客厅的西洋钟,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啊呀”一声,道:“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个钟点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瞧外头的天,阴沉沉怕是要下雨,即便是坐洋车,皮鞋上难免要溅上泥点子。”

傍晚五六点钟的天色总是有些阴沉的,只是主人家说出这样的话来,送客的意图已然很明显。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不必去将它说破。

刘喜珍不大乐意,可大家都笑着告辞,自己只好跟着一道走。

谢方思因为一处跳过舞的关系,也一路将客人送到门口。临走时,陈嫣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印花纸片和自来水笔,写了几笔递给谢方思道:“我很想请你来家里坐坐,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密斯谢不忙的时候,请一定打一个来。”

客人都走了。谢方思将纸片拿起来看,上头果然记了一串号码。白海棠站在边上,只看见陈嫣递了什么东西给她,问道:“写了什么?”

谢方思微笑着,将纸片上的号码在她面前亮了一亮。白海棠忽然福至心灵似的,笑道:“是了是了,你上回还说很喜欢她。才跳了一次舞,人家就把电话给了你,可见也是很喜欢你了。”

可她随即又想到谢方思与唐易文在书房里谈话的场景,沉默了片刻,又将一对明眸转向她,问道:“方思,你和密斯脱唐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

谢方思兀自瞧着那张纸片,笑道:“说密斯脱林春常的杂志社,闹了一点经营上的危机。我想他要是能顺利出席,你们三男三女的跳舞阵容,倒不需要我来凑数了。”

白海棠又问:“还有呢?”

谢方思将那纸片叠了一下收好,显出一点惊奇的神色,道:“还有一件事,我也很吃惊。他竟然知道是我给你的电影唱了歌,不过他请我放心,这一件事仍旧是秘密的状态。”

白海棠的心好似不安地抖了一下,笑容也有瞬间的僵硬。只是她飞快地掩饰过去,重又笑着问道:“方思,你觉得密斯脱唐比起密斯脱林来,怎么样?”

这哪里还用比较,当下就可以给出答复:“别的我不知道,光从行事上看,林先生是小孩子脾气,做什么事都像顽似的,我是有过亲身经历,说得不客气一点,并不可靠。唐先生要稳重很多了,至少他说话,叫人觉得是可信的。”

白海棠也顺着她的话,称赞道:“是啊。他们俩摆在一处比较,更觉出差异来,像密斯脱唐这样的人物,谁会不喜欢呢?”

谢方思听她沉静正经的语气,心里一怔,扭头去看她。只见白海棠含着微笑,也是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那眼神里似乎别有劝告的深意,她暂时想不大明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她突然想起前次去公园参观拍摄时,白海棠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看向虚空的戏中的心上人时的眼神。有些事情,实则很早之前就已流露端倪,不过自己没有留心罢了。她那样真情流露,原来是真的看向了与自己站在一处的,她的心上人——

白海棠对唐易文,怀抱着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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