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暗箭从映月坊里射出,暗卫营的人猝不及防,连忙躲闪,那暗箭擦着其中一人的肩膀飞过,射入了对面的树干上。
黄展鹏忽然把两根手指放到唇边,吹响了口哨,眨眼间,十余名身着黑衣的戎狄杀手从映月坊的街巷里持剑而来。
看来,这是一个局,戎狄那边早就埋伏好,等着暗卫营的人前来呢。
暗卫营的人见状,纷纷从平板车下、扁担筐里抽出自己的兵器,与戎狄的杀手们打在一处。双方一时难分胜负,暗卫营实在腾不出身来,那黄展鹏便趁机逃离。
但很快,一直暗暗跟踪着黄展鹏的曹静和也追了上来,此时她已经换了衣裳,蒙了面,摇身一变便成了一名刺客,尾随着黄展鹏而去。
与此同时,江沧带着黄谆也在附近的房顶上落定。可偏偏就在这时,黄谆脚下一滑,不慎蹬落了一片瓦,黄展鹏听到异动,立刻提高了警惕,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江沧反应极快,按着黄谆的头伏下身子,借着屋脊遮挡住了他们,曹静和也慌忙侧身隐入了巷子的转角处。
显然,黄展鹏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停下脚步,敏锐的目光逐一扫过周围的一切。房子,窗户,屋顶,转角……
不知怎的,黄展鹏竟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转角走去,躲在转角后的曹静和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屏气凝神,尽量不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但黄展鹏还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
这时,屋脊上的江沧小心地探出头来,随手抠下房顶上一块损坏的碎瓦片,朝黄展鹏掷去,扰乱他的注意力。瓦片在风中打着哨,听觉敏锐的黄展鹏很快就觉察到自己的侧后方有异物飞来,连忙停住脚步,躲闪到一侧。瓦片砸到了墙上,震得砖缝里的泥沙落了一地。
然而,就在江沧抛出瓦片的时候,他身边的黄谆竟像泥鳅一样一个转身就跳到了一旁矮一些的墙头上。
“谆哥儿,你做什么!”
江沧不敢大声喊他,黄谆也只装作听不见,又从矮墙上抱着树枝,像只小猴子一样跳到了地上,往黄展鹏身边跑去。
江沧忽然明白了过来,黄谆是在救他。
果然,黄谆刚一露面,方才还欲翻上屋顶一探究竟的黄展鹏顿时心头大喜,一把便揪住了黄谆的衣领,笑道:
“我当是谁呢?就你,还想跟你爹斗!还不快跟我回去见你爹!”
这话一出,藏在转角处的曹静和与埋伏在屋顶的江沧都明白了——这个人确实是假的黄展鹏。而黄谆也是想用这种办法找到真正的黄展鹏,实施自己的刺杀计划。
曹静和见状,连忙快步跟了上去,江沧也沿着屋顶一路尾随,暗中相护。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倘若他这个时候突然现身去救黄谆,定会打草惊蛇,这个假的黄展鹏就不会再去找真正的黄展鹏了。
江沧准备先暗中跟上去,待见到真正的黄展鹏时,曹静和定然会出手,到那时他再见机行事,把外甥夺回来。
现在他只能祈祷着暗卫营的人赶快摆脱戎狄杀手的纠缠,前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不然就他跟曹静和两个人,胜算并不大。
很快,假黄展鹏就带着黄谆七拐八拐地进入到一个狭长的小巷子里,巷子很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且四周全是连起来的高墙,没有可以躲避的拐角。
这对曹静和来说十分被动,在这样半封闭的地方跟踪,想不被对方发现都难。黄展鹏可真会选择自己的据点。
就在曹静和犹豫之时,从屋顶上追踪的江沧已经飞快地踏着墙头追了上去,曹静和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谁,但很显然,此人也在追踪那个假黄展鹏。
暗卫营的人这会儿应该还没脱身,更何况他们这次都是寻常百姓的装扮,那这个黑衣人是谁?难不成又是山鬼?
曹静和一咬牙,硬着头皮也跳上墙头,跟着那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不多时,黄展鹏拎着黄谆来到一扇破旧的门前,这门甚至比江沧府上的门还破。他抬手叩了叩门环,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从里面将门打开,伸头看了看四周,连忙把人领了进去。
江沧就伏在旁边的屋檐上,曹静和则伏在对面的屋檐上,两人一左一右盯着院子。假黄展鹏领着黄谆走进了屋里,江沧忍不住替黄谆捏了把汗,他不知道真正的黄展鹏是不是在里面,也不知道黄展鹏见到了逃跑的儿子以后会不会怒不可遏地动手打他,或者直接杀了他。
这个孩子胆子太大了,可他毕竟只有十二岁,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然而,就在江沧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屋里时,屋里突然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紧接着,房门被人撞开,黄谆飞快地逃了出来,他身后有两个男人迅速追了出来。
这两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衣服不同。
刚才抓住黄谆的那个穿着蓝色外袍,现在多出来的这个穿着紫色外袍。
黄谆忽然扑向那个身穿蓝袍的男人,在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被咬得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叫,脸上贴着的假面顿时破了一个洞,黄谆眼疾手快地抠住那个洞,把一整张假面从他脸上撕了下来。
假黄展鹏立刻露出了真容,疼得龇牙咧嘴,拼命想甩掉趴在他身上的黄谆。
这时,那个身穿紫袍的真正的黄展鹏才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儿子突然现身,就是为了被自己的手下抓来,这样好能把他本人给诈出来。
难不成这周围已经被皇上的人包围了?
“不好,快从密道里撤退!”
黄展鹏吩咐着自己的手下,转身便要走,可刹那间,并不结实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暗卫营的人提剑冲了进来,黄展鹏还想跑,却很快就被围住了。
一番挣扎后,他终于还是被暗卫营的人按着跪在地上,戴上了枷锁,枷锁上还贴着杀人犯。暗卫营给他安的罪名是杀人,他自然不认,仍在拼命挣扎:
“你们这群狗腿子!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人!我才来汴京不到半个月,我杀过谁了?我杀过谁?”
其中一名暗卫闻言,却沉声道:
“你杀过无数大周的百姓!”
“……”
黄展鹏怔了怔,一时哑然。
他潜意识里还以为自己是在从前的长安,那里是戎狄人的天下,他怎样都有理。可是如今他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大周的天下,戎狄宣告投降,大周已然光复,纵使戎狄王庭还妄图卷土重来,又怎能逃过谍者们的追查?
暗卫营的人很忙就把黄展鹏押走了,他将在大周的皇宫里被皇上秘密处死。
这时,屋顶上的江沧一跃而下,拉起黄谆快步蹬着墙,重新回到了墙头上,一眨眼便走远了。
对面墙头上的曹静和尚未来得及去追,便眼看着那人离去,她的心头一阵怅然若失。她好像又一次错过了与山鬼见面的机会,也不知道山鬼到底是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
可就在这时,曹静和忽然发现,在暗卫营的人抓捕黄展鹏时,假黄展鹏和那个侍卫竟趁乱跑了。
不好,这房子里是有密道的!
他们若是真的溜走了,日后给戎狄三皇子送去消息,说那些暗卫营的人是从曹府一路跟过来的,那曹守拙只怕就性命不保了。
曹静和连忙踩着屋顶一路来到后院,果然看到那两人正在把地上的一块石砖撬开,石砖下面便是一个大洞。
那个洞里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密道。
曹静和连忙从袖中摸出暗器,果断地朝那两人射去,迅速结束了他们的性命。她又冲进屋里,仔细检查搜索了一番,确认院子里再无他人,也没有发现其它可疑的线索,这才悄悄离开。
斩草便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
顺利结束了任务,曹静和便想要赶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唐玉,唐玉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今日那个登门去曹府的黄展鹏是假的,真正的黄展鹏的确在暗中躲藏着。
她知道,唐玉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和她一起行动定然会感到失落,所以她想让唐玉明白,他是个很厉害的军师,他的判断总是对的。
只是,方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又是谁呢?如果现场的那个黑衣人真的是山鬼,他又为何要救下这个孩子呢?
曹静和此时还不知道黄展鹏就是江沧的姐夫,只带着满腹疑惑往家里赶去。
然而,待她好不容易一路躲躲藏藏回到铺子里时,却惊讶地发现唐玉不在房中。
曹静和不敢惊动铺子里的其他人,毕竟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唐玉身体不好,又怕被昌平侯府的人认出来,轻易都不会出门,他这样突然离开,不辞而别,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曹静和关好房门,便连忙来到唐玉的书桌旁,上面有一张纸,纸上是写了一半的文章,那是前朝名士所着的一篇赋。
她早上出门之前,唐玉确实在练字,从墨痕来看,上面的墨迹都已经干透了,就连一旁的笔头都已经僵硬了,砚台也没有盖好,椅子也是倾斜着的,并没有被摆正。
唐玉有强迫症,他的书桌绝对不该是这么凌乱的样子。
看来唐玉并不是写完字、收拾好一切才离开的,而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的急事,甚至尚未来得及给曹静和留下什么消息就走了。
曹静和仔细思索着,假设唐玉从她出门时刚刚开始练字,以他的写字习惯,这篇赋已经写了一大半,用时大约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离开后没多久,唐玉就不见了。
这时,曹静和忽然发现了那张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只写了一半,而那一半的最后一笔很明显有笔锋划出去的痕迹,再看那毛笔的位置,笔头周围果然有溅出来的零星墨点。
也就是说,唐玉原本写字写得好好的,忽然有什么人闯了进来,将他生生从椅子上拖走了,所以那支笔从唐玉的手上滑落,导致最后一笔打了滑,而吸饱了墨水的笔头忽然掉到了桌上,才会溅出那些墨点。
难怪连椅子都是歪的,唐玉是被劫持了?
曹静和一瞬间怔在了原地,从头凉到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