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架私人飞机从浦东机场垂垂升起,机身上赫然印着属于乔本独有的logo。
“您好,林总。航班已经按预计时间正常起飞,预计将在北京时间下午5点抵达此次航程的目的地——北京首都机场。我们稍后将为您提供酒水和餐点服务。”
“给我倒杯whisky,谢谢~”
“请您稍等,马上给您提供。”
一身肃穆的林邑来在飞机的沙发上斜靠着,看不出来他望向窗外的目光是什么倒影,似乎深邃到没有任何映像。
窗外的云,今天也在诉说着不愉快。雾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壮观的形状,和透亮的光泽。
拿出手机打开联系人,与她的对话窗口已经找不到了。上次联系已不知是何年何月,对话窗口似乎凭空消失了。
实在太想听听她的声音了,可惜手指不听使唤,亦或是大脑不听使唤,不肯给他下指令。
就这么呆呆的,思绪飘到了云层外,飘进了另一架飞机里。
在那里,那个她正坐在他的座位隔壁,似乎一夜没睡的她正在酣睡。
当时如果她没有在睡觉,会是怎样?当时他没有推迟一天回来,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就这么飘着,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味道,她的高跟鞋,都特别清晰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一幕幕,一帧帧,丝丝缕缕,真实到似乎能闻到她的呼吸声,唉~一声叹息将他迅速地拉回现境。
他托着腮的手似乎被轻轻碰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己的呼吸。
旁边没有任何人,刚刚的叹息声也是自己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发现,口腔中的味道愈来愈苦涩。
“您好,林总。我们的航班很快就要降落在首都机场,酒杯不需要的话,我先帮您收起来?”
林邑来做了个手势,他也不再想喝这杯苦涩的酒了。
……
在一阵颠簸过后,飞机抵达了目的地。
下了飞机从vip通道出来之后就是沈公府派来接他的车,车子一路驰骋,似乎并不在路面上行走。
很快便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某个家苑。
“爸爸,邑来到了~”
从府里兴奋地奔跑出来的是沈碧欢,还有她那像百灵鸟般灵脆的声音。
沈府一家人似乎都在厅堂里,看来他的时间掌握得特别好,没有迟到,也没有早到。
得如此国宾般的待遇夫复何求。内心苦涩的渊灵又开始作祟了。
沈碧欢从车里把他迎接出来,挽着胳膊带他进到厅堂。
太师椅上稳稳地坐着的是不可妄言的那位,旁边的红椅是一副雍容华贵的面容,可想而知就是某母了。
“沈伯伯,沈嬢嬢~邑来给您二位请安~”
说着是一个毕恭毕敬的90度鞠躬,这便是他小时候常给这些人行礼的方式,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希望没有出错。
“邑来啊~哎呀你都长这么大啦,嬢娘差点儿就认不出你来了!”
“邑来啊,一路奔波,辛苦了,准备准备吃晚饭吧~”
那位沈大面色凝重但话语却透着一股强大的温暖和力量,令人感到颇为震慑。
“快,我带你去洗洗手,邑来哥哥。”
一旁的管家立马吩咐下去准备开饭,并给林邑来指引到一个看起来大到出奇的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林邑来冷静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了几把水,抬起头的时候水珠顺着下颔线滴到洗手盆里。
再次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林邑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速度,然后迅速擦干脸走了出去。
门口的管家早已毕恭毕敬地伸出手来指引方向,林邑来沿着刚才相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了餐厅。
长方桌上摆了四副餐具,但是饕餮盛宴用来形容这桌菜也绝不为过。
可以说是‘肴馔具山海之珍,酒醴极和甘之美,而奴仆往来,酬酢者接踵而至,宾主为之尽欢。’
虽然说不上宾客接踵而至,但是算上佣人忙碌奔走的状态,也可以说得上是‘接踵而至’;宾客内心深处尽不尽欢不管,但最起码表面上也是和和美美的。
或者可以说是拘谨的,总之不可能是放飞心情的。
并且在沈大府,食不言 寝不语中的前者也是贯彻到底了,整顿饭只有杯碗酬酢之声。
甚至乎还在厨房工作的佣人也没有发出一个可称之为噪音的动静。诺大一个餐厅,恐怕除了进食之外,连林邑来的心跳声都清晰可见了。
食毕的流程就是坐下来喝茶。随主人来到茶室,管家也早早等候在处,并且周到地为林邑来引了座。
一旁的茶艺师如行云流水般展示了他的精彩绝活,如此这番精妙的表演,却静默如尘埃落地一般,让人根本不会轻易去留意他。
沈大府的茶一定是国礼级别的品质,轻轻端起杯子慢慢地啄了一小口,果然非同寻常,或者说应该是从未尝到过的。
一边喝茶一边闲谈,向来是沈大府的优良传统。
“邑来,你最近做的那个新项目如何了?”
“回沈伯伯,石窟保护项目已经正式进入正轨了,半年内就会重新出一份国际通用标准的档案和研究报告,到时候第一时间递上给您审批过目。”
“你有心了,你能带着资金和技术回来研究古文明古文化,这是莫大的荣光,将来是要给你发功勋章的。”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这次怎么不把你母亲也带过来,一起唠唠家常~”
“我母亲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正在家中静养,待她养好身体我再带她来家里吃茶。”
“你也长大了,家中可有所安排?”
“回沈伯伯,一切但凭家母做主。”
“很好,你和欢欢的事情也该好好安排了。”
……
深吸一口气之后,沈大的管家来禀沈大应该上楼做理疗了,正好是一盏茶的功夫,那么井井有条,那么严丝合缝,整个环境不得不令人生惧。
上海
宋鳞比此时正泡在家里的浴缸里。
今天不是泡泡浴,是简单的热水,似乎是很烫的水,只见她整个身体通红,脸上也微微沁满了一层薄薄的的小水珠。
没有带发帽,披着的头发泡在热水里,在水中像水草一样荡漾。
交错在一起的腿微微张开踩在浴缸的底部,屈起的膝盖像其他部位一样光滑,这是不知下了多大的功夫保养好的身体,至少不是随处可见的。
在热水浸泡下,人的思维难免涣散。四处飘零的她此刻正把回忆的进度条拉回到衢州岛的那个泳池里。
大概是水给她当了媒介,此刻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那个在水中激战的场面。
场面一度太激烈,致使她没有办法继续沉浸其中。
她被热水泡的越发通红,呼吸急促,甚至毛细血孔微张。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通体通红,就连脸也烫得出奇,情况不知为何愈发严重。
她想起了林邑来,不知他这时在做什么。她拿起湿淋淋的手握住手机给林邑来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几声回音之后,那头电话被接通了,“嗯~”。
“我突然有些想你了……”宋鳞比激动不已,在水中翻腾了一下,拨起的水声引起那头的注意。
“你在哪?”
“在家里,我在泡澡,刚刚做了一个还原真实的梦,梦见我们一起在会所的泳池里那次,突然就非常想你……”
那边突然没有回音了,林邑来此时此刻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念头。
不该去想那个活色生香的场景,不该不该,不该去想那个泳池,也不该去想那个浴缸。
“嗯~你快起来吧,我明天回去找你。”
“好。”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承诺一样,宋鳞比郑重地向对方也应允着。
这头挂完电话的林邑来,整个人都快窒息了。被突如其来的,如狂风暴雨般的雨点洗礼,是她开始对他的在意,将他从头到脚都浇湿透了。
挂完电话足足愣了五分钟,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此刻如爱意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最终这场家宴在隆重的氛围中开幕,最后在错乱的雀跃和黯然伤魂的离愁中结束。
第二天原定申请的航线在计划中准时启程了。
这是否会是一次轰轰烈烈的双向奔赴?
飞机上,林邑来不禁失笑,就算飞机能把他带到她身边又怎么样,他真的能走向她身边吗?
耳边传来昨晚的某段对话:
“这次的石窟保护研究乔本做的非常好,整理好工作之后就开始下一个项目吧。听说三星堆遗址又挖出上千件文物,据不全面探测,地底下还埋着好几吨。这个时候乔本能提供技术支持,恐怕是最合适不过的~”
“还有,你跟欢欢最近怎么弄的满城风雨,改天让广电局的小郑来一下~”(扭头对管家说道)
“这些风风雨雨对女孩子影响不好,你们俩要注意些~”
“爸爸,我不在乎这些!”
沈碧欢说罢,扭头抱着沈大的胳膊撒娇。在如此静默的环境里,这个举动着实把林邑来心里吓得咯噔一下,只能微笑保持礼貌。
……
思绪流转回到飞机上,林邑来心跳明显加速增长,脸上的哀默又多了几分。摘下眼镜揉了会眼睛,随后又用力把领口的领带扯开,大口地喘着气。
从未感到如此痛苦的他此刻已然接近崩溃。
此刻的宋鳞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鲜靓丽,今天是跟大艺术家司徒璞云相约去看瓷器展的日子。
从未好好犒劳过我们司徒大艺术家,今天宋麟比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安排,专程赶来作陪。
这两个都是从苍南这个千年瓷都走出来的人,都对瓷器有着别样的感情。这种感情跟对其他事物的喜爱和兴趣不太一样,这是一种羁绊和牵挂式的喜爱,或者说宠爱。
雅昌艺术中心的展向来都是特别优质的,这次主题是「两个高峰:宋瓷与清代官窑瓷器展」 。
在中国陶瓷的历史上,宋代陶瓷和清代官窑瓷器可谓两个高峰。宋代制瓷业空前繁荣,大江南北名窑辈出、竞相创新,生产出各式精美的青瓷、白瓷和黑釉瓷。
这些陶瓷器后来被通称为「宋瓷」,作为「经典」一直影响至今。
清朝在景德镇设立官窑,汇集优秀瓷匠,使用最优质的制瓷原料,为皇室烧制御用瓷器。
尤其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皇帝对陶瓷生产十分重视,并派遣督陶官管理陶务,因而这一时期的官窑瓷器在工艺、设计等方面都达到极高水平。
其中部分展品有「南宋官窑,青瓷鼎形香炉」,这种瓷器表面布满了细密的深色网纹其实是釉面的裂缝,它的纹理变化万千,无迹可寻。
而且这种裂缝是不断发生的,烧制过程中或者出窑后都有可能会发生。开裂时,还会伴有极清脆的“叮”的一声,让人一惊(后人干脆把釉裂叫“惊釉”)。
最初的几天,声音不绝于耳,之后便停下来,直至无声无息,不过数月甚至数年之后,也会趁人不注意时,忽而又“惊”一下。
可美呆了“惊釉”,令人如何不喜欢!
相较于各种清朝的粉彩,斗彩,珐琅彩,宋鳞比还是更喜欢明宋的青瓷、白瓷和青花瓷。
这种静默单一色彩的瓷器,自有它释放魅力的方式,没有抓人眼球的缤纷色彩,就这么静静绽放,圆润饱满温暖明亮,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这种能从单一的美态中读取到的美,将会是一股最纯粹的美,它能从美中衍生出一股强而有力的精神,大概这就是青白瓷的魅力所在。
而青花瓷最令人感到震撼的是,它是由灰黑色的石料涂上去的,乍看之下毫无美感,毫无生气,直到它被放入1300°C左右的高温中烧制。
它在烈火中涅盘重生,生长出它自己想成为的模样,一种更纯粹的青蓝色。一种不朽的美感在窑火中自我生长,造就出了它千年的传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