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回来的林邑来直接驱车来到玫瑰苑,他望着楼上那个一片漆黑的窗口,正如他此刻也一样的心乱如麻。
他没有联系她,就这么静静地待在车里。他是来找她了,可是来了之后呢?要么就算了,总归是来过了。
难道就这样?思绪万千,林邑来不得不决定就此离开。
看完精彩的瓷器展,二人大叹满足。
他们一起去吃了晚饭,随后一起散步回家,雅昌艺术就在附近不远。
酒足饭饱后二人才从瓷器艺术中抽离出来,互相讨论刚才的精美展品。
双方看起来郎才女貌,二人谈笑间也仿如有鸿儒之势。讨论自己最熟悉的瓷器发展史时,尽显气度无边学识非凡。
正在离开的林邑来在车里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应该是生气的,可是他自己知道却气不起来。还是就此离开是最好的安排。
人经常会陷入一种执拗的状态,通常都难以自拔。
现在这个像混沌一样的局面让他不得不束手束脚。
回到家的宋鳞比丝毫未察觉刚刚的精彩时刻。忙活了一天终于可以歇会了,只见她开始了慢悠悠的自我修复程序。
首先当然是放松护理,挑一款喜欢的香薰蜡烛,然后打开音乐,别忘了她没有给自己家装电视,没有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不需要。
接下来就是皮肤管理,在这方面她从来都不会懈怠。整理完琐碎事情,再稳稳地泡个澡。
泡澡的时候总算才想起来昨晚的泡澡之约,拿出手机给林邑来打电话,很快也接通了。
“你不是说今天过来吗?”
“我有点事回来晚了…”
“在工作?”
“刚到家。”
“哦……”
……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有两三分钟。不说话的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想些什么,或者没有想什么,都无从得知。林邑来接着说,
“你一个人吗?”
“嗯~”
“来我家?”
“好啊~”
宋鳞比迅速地答应了。不晓得她是不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又或者在好奇和期待着他的更多面。总之她答应得很快,不给别人反悔的机会。
“我发地址给你。”
“好~”
结束通话后,她马上就起来收拾自己。这时手机收到了他发来的定位,还有一则信息,“等你”,她内心异常激动,更加快了速度。
在开车还是打的之间,她犹豫了5分钟,最终决定开车。车是她的战车,能带她去往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九间堂离她家很近,七拐八绕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把车停在他家门口,门口是他早已安排好的管家在等候她。
“您好,宋小姐,请随我来。”
如此彬彬有礼,宋鳞比受宠若惊,看着眼前这位颇有派头的老阿姨,她不敢随便发问,只能随着她进去。
走到客厅,便看到刚从楼上下来的林邑来,此刻他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舒适的衣服,看来休闲时侯他喜欢穿亚麻面料。
头发是洗过的痕迹,看起来大概有8成干,还余留一点湿润的氤氲。
过来拉着她的手便吩咐一旁的管家,“让他们都下去吧。”
随后拉着她进了一个小型的家用酒窖,不到二十平的房间墙上装满了架子,三面墙上都是葡萄酒。
原来这是一个步入式酒柜,宋鳞比才反应过来。
“你来挑支酒~”
他走到另一旁也自顾自地挑了起来,他选了一瓶艾格尼科,这是个很小众的葡萄品种。
宋鳞比见状也赶紧行动起来,这里新世界旧世界什么酒都有,要说挑一支还有点难度,都太想喝了。
最后挑了一款世界上拥有独一无二曼妙香气的爱侣园。
林邑来看着她手中的爱侣园笑了笑,轻声说道,“想在客厅喝还是去院子里喝?”
“院子也行。”在屋内她害怕大声说话会吵醒其他人。
院子里果然啥都有,两个人在院子中的藤编软垫沙发坐了下来。
今天的夜色还算撩人。秋风瑟瑟中,也没有十分的凉意,倒是少了些许闷热。
夜空中闪烁着一整片星河,没有月亮也无妨,还可以举杯邀星辰,也是一齐共浪漫。
按道理来说应该先喝艾格尼科,免得它被爱侣园相比较之后黯然失色,在香气浓郁芬芳这方面,没有酒会比爱侣园馥郁。
聪明人果然办聪明事,林邑来先开了艾格尼科,他也搞不清楚今晚为什么要挑艾格尼科。
但是他依稀记得艾格尼科是他曾经喝过的一款令他念念不忘的酒。
俗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今晚就是那个回响,他希望跟她在一起也是念念不忘的回响。
“我能一直来你家喝酒么~”
宋鳞比憋着坏心眼,闷着笑,厚着脸皮没羞没臊地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哈哈哈哈。
林邑来听了这句话也被闹得哭笑不得,他不好回答,轻微蹙眉看着她,发出一声苦笑。
“你要是觉得太麻烦,也可以把酒送我家去。”
“那你还是来我这喝吧,这样我还能经常见着你。”
“那你还是赚了,我可是个持证上岗的专业陪酒。”
“也不见得,你要是太能喝那我可亏大了,除非你还有特殊服务……”
“林邑来!”
“哈哈哈,Just kidding。”
“你这有罗曼尼康帝么……”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免得你起歹心。”
“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
“我有话想问你”
“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你们,你跟那沈,那是真的吗……”
“不管真假,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我了。”
他现在可再也没有真正的自我了吧。
“所以,其实你也身不由己吧……”
不知道为什么,宋鳞比很想听到这句话的回答是肯定的。
“人生来本就是一场身不由己,不是在这身不由己,就是去别处身不由己,我们能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嗯,我懂了。”
她明白了。也释怀了。也对,那么好一男的,怎么会落自己手里,突然想哭。算了还是多喝两杯酒吧。
“可是我跟她,绝对毫无关系。”
“别说了…可以用你的肉体换你的酒么,你可以跟她走,但是酒必须留下!”
“你不是好色,你真的就是贪财!”
“那必须啊,酒钱都是我毕生的追求!”
不知是真心还是违心,大多是自我掩饰,但她还能怎样呢?
夜也更深了,二人的脚边已经是三四个空瓶子。
在保养得当的草地上,已经有勤快的虫儿等原住民在追逐和鸣叫。这场盛宴得此助益颇有番野趣。
星辰撒下了更凝重的静谧,更似从苍穹中坠落于这绿茵之中。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
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光烂。水眄兰情,总平生稀见。 画图中、旧识春风面。
谁知道、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
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二人相偕回到二楼的房间内,和衣相拥而眠。一夜梦深,二人酣甜。次日醒来,各求前程。
美院内,一白衣男子呆坐于一旁的躺椅上,衣袂翩翩堆叠垂落于地上随风摇曳。半开的推拉门外是一个堆满了各种绿叶植物盆栽的大阳台,其中的高脚盆栽上也垂挂着些许藤蔓,随风摆动正如屋内的白衣。
这个年代,还愿意穿长袍的人估计不多。
就单凭这点,司徒璞云在美院里里外外迷倒了许多小女生。
可惜谪仙人也有不如意的时候,这不正在这悲春伤秋。
“司徒,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孤家寡人,在哪都是清静,这儿的月色十分诱人。”
“我们的谪仙人情调果然非同凡响,难道这儿的月亮比家里的圆?”
“也许吧,这儿格外有气氛。”
说罢,顺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画板,板上的画布是一幅未竟之作,画里是朦胧派画风的少女人物形象。
同事离开办公室前也不忘对他一顿揶揄,谁让他一贯清冷不近人情,不染世俗烟火,不为所动。
每每只为如何上好一节课而绞尽脑汁,从来不谋人情往来,活得十分潇洒通透。
别说学生们对他仰慕十分,就连近他身旁的男同事们也纷纷艳羡不已,活脱脱一股人间清泉。
谁说谪仙人就没有烦恼,李白还要愁人生没有知己呢。
司徒此刻品酒赏月,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只有一个身影。纵然平时跟宋鳞比相处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内心深处却几乎按耐不住地渴望,那种对她的冲动,想要照顾她,想要陪伴她的欲望,几乎要冲破他对这个世界所设立的屏障。
跨越时间的长河,只为等待你。
款款深情,在人生这座道场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有勇气在这里举杯邀明月,那是因为明月从来不曾离去。它或许被遮于厚重的云层之下,但它从不食言,也不躲闪,永远这么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它是个君子,它也是个美人儿。
情到浓处,司徒璞云丢下酒杯,抓起画笔,将月色染上了画布。
那片霜色就如同从缝隙中倾泻下来,漏到了画中,那十分的韵味就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令人陶醉。
只可惜如此良辰美景,鬼斧神工,却无一人与之共享。
他一边描摹月色,一边刻画画布的少女,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画中人,是霜色圆盘,还是屋外的月色。
洋洋洒洒在画布中挥毫,司徒丝毫没反应过来夜深露重。透过缝隙涌进来的月色竟开始裹着一层凝露,沁人心脾。
从前这般写意人生,对司徒来说是肆意是自由,今天内心竟开始涌现一丝苦楚,竟开始觉得孤苦。
果然欲望不是个好东西,它毁了我们原本的模样。
但也是因为有了欲望,有了追求,才能赋予我们更多生命的意义。或许得到是一种幸福,得不到也是另一种意义。
大艺术家司徒璞云此刻已经晕晕沉沉,不知所云,不知所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虚无世界之中,也有些许享受和乐趣。
回味了白天的瓷器艺术和共同观展的宋鳞比,生活就是这样,一点的小满足,大大的幸福。
回味了白天的瓷器艺术和共同观展的宋鳞比,生活就是这样,一点的小满足,大大的幸福。
在得与失的边缘反复徘徊、较量,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或许是一种掩饰,毕竟他从来没有追求过这么真实的东西,一直以来能入他眼的全是虚无缥缈之物。
能牢牢抓在手里的,向来都不是他的追求。
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艺术家。
等脚边的一瓶酒空了时,他的画布也几乎填满了涂层。层层叠叠的画作点缀其间,密密麻麻的颜色搭配上下,只有那一抹月色,仍旧是那么淡淡的,就如同夜色中倾泻的月色般温柔明亮而又如此迷人。
他醉了,沉醉其中,沉醉酒中。
他躺在这张陈旧的躺椅之上,身上盖着一抹淡淡的月色,手中的画笔垂落在地上,脚边的酒瓶子也已经倒在画架旁边。
远远望去,他就是一幅充满诗意的画卷。
你沉沉睡去,梦里他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
那是苍南的一个小镇,他在洒满阳光的碎石子路上遇到一个安静的女孩,她正在路边捣鼓着那些小碎瓷器片儿。
这是当地小孩儿都喜欢玩的一个小游戏,从小就对瓷器有着浓厚感情的孩儿们会收集各种精美的瓷器片。
这种热忱会持续到长大,大到走在小碎石子路上已经显得特别突兀时,弯腰会挡住小巷子的去路时,大家就会慢慢地从这种小癖好中解脱出来。
那个女孩的背影是那么温柔,犹看到胸前还有两条黑色的小辫子,发尾处的绑带正是月牙色的绸带系成的蝴蝶结。
他远远地看到她手捧着一个大大的铁罐盒子,走起路来碰出特别悦耳动听的旋律。
阳光笼罩在她背上,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