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胡沙坳不过我,非常不情愿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他立马躲回他自己的房间里,并拒绝再跟我说话。
青春期的小孩真难懂。
我不由得感到无奈。
当我再次打量走廊时,发现在走廊上活动的几乎都是前几天每天都能见到的熟面孔。
就仿佛整个一层精神科就这几个病人似的。
于信还是站在老位置上,目不斜视地望着身前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糟糕了,也许是昨天的夜晚有些难熬。
他的面前有一个病人经过,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向他道歉,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于信,有空吗?”我走到他的身边,“我想跟你聊一聊。”
于信听到我的声音立马抬起了头。
“你想和我聊什么?”
他询问我,神情还是一贯的平静。
“聊一聊你。”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靠在了墙上,双手环抱,身体放松。
于信表情带着诧异:“聊我?”
“你离开过这座病院吗?”
我笑着问他。
于信神情一怔,染上了一抹迷茫。
“过去对我来说很模糊,似乎自我有记忆起就在这所病院里了,我的大脑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有的时候我的记忆会产生混乱,我能通过混乱的记忆看到我曾经去过的一些地方,想起一些我经历过的事情,但很快就会消散。”
“我或许见过星河闪烁,也可能领略过山河万里,但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在这里,似乎只要世界存在,我就能获得永生。”
我静静地听他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描述自己的过去,当我听到他说到永生的时候,我打断了他:
“除了神明,没有人能在生理意义上永生。”
“你所谓的永生,只不过是有人把你的记忆和意识桎梏在了这里。”
于信默默听完我的话,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违抗不了,也从没想过去对抗。”
我微微笑了一下:“你扪心自问,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在虚实中往来反复,即使能永生,意义在哪里呢?”
命运是什么?
“命运这个可笑的词语,只是你固步自封的借口,你真的相信所谓命运吗?”
我侧着身子,歪头同垂下头的于信对视,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透彻。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灵魂三连问。
该说的我都说了,他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啊,我的灌鸡汤技术又提升了不少。
我心情愉悦地掏出病员牌准备履行我的承诺。
于信大手一伸,把我递过去的病员牌又推回给了我。
嗯?几个意思。
他看出我脸上的不解,说道:“门禁前再送给我。”
于信可真是个好人啊。
于是我又把病员牌收回,贴身放好,礼貌道别后出发去胸外科寻找王枝霞。
当我走到王枝霞的病房门口时,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像是知道我今天会来找她,特意将她的两位病友给支开了。
“坐吧。”
王枝霞指了指她床边的椅子。
我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刚在椅子上坐稳就先发制人:“我去了一趟胸外科手术室。”
王枝霞面色沉稳得滴水不漏,她非常淡定地嗯了一声,并示意我继续说。
“我离开的时候踢到了一个东西,让我想想,是一个装药的瓶子。”
我摆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啊,好像是,氯化钾注射液。”
“不出意料的话,你的朋友,应该就是用这个东西害死了裴星星。”
王枝霞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她嘴角噙着苦笑和哀伤,但情绪依旧很稳定:“你拿到贝壳项链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王枝霞知道我拿到贝壳项链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我点点头,这一点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秦华,是我的朋友,她为了钱,为了家庭,为了生活,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王枝霞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
“洪燕是胸外科的医生,星星因为心内科床位缺少而被安排在了胸外科的病房,她们不可避免就产生了交流。
星星是个非常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孩子,她和洪燕每天都会互相鼓励,一起聊天,洪燕在闲暇时间也会给星星讲故事。
洪燕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她和她的丈夫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决定收养星星为他们的孩子,承担下了星星所有的治疗费用。
等待的时间是很漫长的。
就在八月初的时候,医院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和星星各项指标都匹配的心脏源找到了,只要手术成功,熬过排异反应,星星就能和正常的小孩一样蹦蹦跳跳健康成长。
可就在那一天,秦华找到了我。
她跟我说,有一个顶尖集团老板的独生女也和这个心脏源匹配上了。
那个老板的女儿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器官捐献的排队列表已经排到了星星,而那位老板的女儿排在星星的后面。
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枝霞的话语几乎是在明示我了。
“所以,秦华是受到了那位老板的雇佣,为了防止弄错目标,提前雇佣记者去进行采访,记录星星的所有指标传回给老板那方。
最后在老板的示意下,在手术过程中动手脚,让星星的死亡看上去像是一个意外,又或者,嫁祸到某个人的身上。”
我接着分析道。
这些事情和我推测预想的相差不大,同时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所以报纸上的新闻报道才会颠倒黑白,甚至将星星的死亡完全推到了洪燕的身上。
最终,洪燕因为舆论和极度悲伤与愧疚,选择了跳楼自杀。
这一整个事件就像是一个完整的闭环,这中间获利的只有那位集团老板和他的女儿。
“所以你在知道这一切后,并没有阻止秦华,是吗?”
我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王枝霞的表情立马就被愤怒和痛苦占领了,情绪突然暴涨。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