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安一向对周围人持有怀疑态度,但在那么多事情的堆积之下。
他已经在自己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打破对江若蘅的堡垒。
他打心里信任面前的人。
面前瘦小的少年口若悬河,对当今状况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擅医术,察人心。
盛淮安的眼底闪过一丝欣赏。
江若蘅仍沉迷于自己的分析。
那股亩草气息好像缠绕在她鼻尖,让她迟迟不肯释怀。
心里的疑团愈发地大。
亩草绝不是盛国普通人家就可以买到的草药,有的人甚至一生都不曾听闻它的名字。
江若蘅的眉尖不自觉拧成一团,像一个小小的“川”字。
盛淮安尚未说些什么,本想伸手替他抚平那些忧愁。
又及时清醒回神,收回要动的手。
盛淮安竟打心里心疼他,而这不应该。
没等盛淮安暗自思索自己动作,已有人叩响大门,已有进来之势。
盛淮安启声批准。
来者已经进门叩拜在他们面前。
他一身黑衣,好似要融入暗夜之间,说话又急又哑:
“启禀王爷,五王爷已在朝廷掀起大浪潮!”
盛淮安挑眉不语,他心如明镜,早在来这里时便做好了准备。
朝廷一向针对他,见风使舵的臣子太多。
五皇子自始至终从未放下过针对他的想法 并将以他离去一事为把柄。
大闹朝廷。
反倒是江若蘅吓了一跳,她小脸发白。
嘴唇蠕动不敢出声,她用余光瞥向男人,只见盛淮安一副淡然之色。
她身为下属也不好多说,只好沉默片刻,安分听情报。
传信人继续开口道:“五皇子借王爷离开之事挑拨大臣关系。”
“朝廷已然乱成一锅粥,不少官员已被五皇子联合……”
说到最后他语调一顿,抬起头来瞄一眼盛淮安脸色后才补充:
“共同弹劾您。”
盛淮安不由一笑。
江若蘅却被震惊到不知所措。
苍天有眼,盛淮安竟被冠以不作为的骂名。
可是在她被绑之时,在敌军欺压包围之中,是盛淮安驾马而来。
突破重重包围带她走的。
江若蘅不由眼眶湿润,她虽然一直沉迷于学术思考,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人,怎么会不怕呢?
盛淮安恰似一缕突破乌云的光。
可如今盛淮安居然因此事被弹劾!
盛淮安听完全程,嘴角挂着一抹不知名的笑。
他将水壶住满,看着飘起茶叶轻声:“人生不过和这茶一样。”
“起起落落总归有自己的道理,不过——总有外力让这茶叶时时沉下去的。”
他看向江若蘅,另手继续往壶里注沸水。
说出来的话充满十足把握:“我们就要做这沸水。”
江若蘅听得一知半解,又很快反应过来。
盛淮安是说五皇子不过是漂浮的茶叶。
而后她在盛淮安示意之下向传信人简单讲了一遍自己的发现。
发现是发现了,可接下来怎么做?
江若蘅不由变成苦瓜子脸。
她可不想盛淮安因为此事被惩罚。
而黑衣人看江若蘅脸色不对,灵机一动,他急忙安慰道:“江公子无须多想,依我看,亩草一事可是这场瘟疫的关键之处,我们只需向皇帝上书,必会洗清王爷的罪名。”
“如此一来也不算毫无收获,皇帝也或许不会继续追究此事。”
“我们若能把叛军一网打尽,王爷既能全身而退,又可以反将五皇子一军。”江若蘅反应过来,接着他话说道。
她捏紧的拳头方才卸力。
心里那块大石头勉强落地。
盛淮安为保江若蘅身体大受损伤,回皇城并不实际,索性留在这儿养伤。
脚城小,生活节奏不那么快,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盛淮安在此地修养身心的同时,还可以联合当地县令抓捕叛军。
毕竟敌国叛军的军马也元气大伤,现在撤回难度极大。
再说江若蘅被救出,他们的任务并未完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就此打道回府。
毕竟已经做如此之多,怎么能轻易就放下。
盛淮安下了一盘棋。
他要和县令一起把叛军包裹。
计划已成,现在只需与县令协商。
麻烦的就是盛淮安身边可跟随的人只有江若蘅。
她知道自己也该背负起责任,索性顺从盛淮安的命令和他一同前去通报县令。
这几日太过惊悚,江若蘅本想快去快回,早些回府好生休息。
她却偏偏见了县令之后挪不动脚步。
端坐远处的县令是她记忆深处的熟悉面孔。
那副面孔苍老,交错在皱纹底下却深藏城府与见识。
如果父亲现在仍旧做官,也许会和这位老人一样,为朝廷献力,为百姓献策。
可是如今父亲已经被流放,饥寒交迫,或许生死未卜。
这位老人可是父亲出事时的同僚!
江若蘅不由瞪大眼睛,想要从老人的脸上找到父亲的影子。
她的心跳跃起来,恍惚间好像要跳出胸口。
或许旧事的关键便是这位老先生。
她可以了解父亲当时究竟是做了何事才得到如此下场。
或许还可以重振江家!保护好弟弟和家人!
一旁盛淮安已经感受到她的激情,眼看即将控制不住,压低嗓音呵斥道:
“江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句方才把江若蘅唤醒,她面色羞红,急忙道歉。
盛淮安看她态度诚恳,只得叹口气:“如今要是是叛军,我们必须和县令沟通好,事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管。”
江若蘅点头应好。
好在县令也是心怀大义之人,他扶着白须一同商量。
最终松口答应按照盛淮安计划行动。
盛淮安正准备回府,突然感受到一股外力正在拉扯他袖子。
他低头望去,见江若蘅瞪大双眼恳求他让她自由活动。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吩咐她快去快回。
江若蘅于是很快朝随县令的背影追去。
县令当然不如王爷那么重要,他的居室很好潜入。
江若蘅趁着无人看守,轻而易举躲进县令书房。
在听见关门声响后,她方才从书架中走出。
与老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