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县令就要高喊出声。
江若蘅怕惊动他人。
忙问:“你不认得我吗?”
县令一愣。
思绪飞转,自己为官多年,爱与人为善,鲜少结仇。
而眼前刺客,光天化日之下闯入他房内行刺,还问出此话。
是旧仇。
忽的,他灵光一闪。
盛淮安!
当年,落水一事,盛淮安牵连老友,自己替老友伸冤调查,也没少得罪盛淮安的人。
难怪他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要跑到这来,原来是来杀人灭口的!
没想到,盛淮安是这般小人,时隔多年,还要派刺客刺杀!
“哼,不管你是谁,本官问心无愧!”县令挺直腰背,傲骨铮铮。
只是他微微颤抖的胡须,暴露了他的恐惧。
刺客能悄无声息进来,叫衙役也来不及。
他只好听天由命。
心里,将盛淮安骂了千遍。
这个暴戾弑杀的暴徒!
见县令误会,江若蘅无奈道:“叔叔,是我,蘅儿啊。”
怕他认不出,向前两步。
窗外日光落在她脸上,照亮那抹盈盈淡笑,显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来。
县令这才发现,这名刺客不是少年,是女郎。
不,不对!
县令陡然睁大了眼:“蘅儿?!”
他紧紧盯着江若蘅的脸颊,将这张清秀俊俏的脸与记忆对比。
渐渐地,模糊记忆中,一张圆乎乎的小脸浮现,渐渐与眼前的少女面庞重叠。
“是我,江若蘅,叔叔,你小时候还带我玩呢,你不记得了吗?”江若蘅眨眨眼。
县令脸上的迷茫褪去,震惊道:“蘅儿,你还活着!”
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他压低声音,激动道:“自从我被调出京城后,就再没收到你们的消息,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你弟弟呢,可还好?”
江若蘅走近,拉过县令的胳膊。
将他带到桌边,坐下。
她拿起桌上茶壶,替县令倒了一杯茶,边道:“都好,当年父亲流放后,盛淮安逼弟弟入府为奴,母亲心疼弟弟,我便女扮男装,到了他身边伺候,弟弟的话…总之谋生无虞。”
江若蘅并不想将姐弟俩如今的情况告诉县令。
太复杂,她不想让叔叔担心。
县令接茶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复杂道:“这些年,你们娘三吃苦了,你今日来找我,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
江若蘅笑笑:“叔叔且安心吧,我们虽不像父亲做官时过的体面,但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县令知道,个中苦楚,江若蘅又怎么会说。
他只好转移话题:“你女扮男装一事,盛淮安可知道?”
江若蘅摇了摇头:“不知。”
“盛淮安素有杀名,加上他本就对江家有恨…”
县令眉头快拧成死结,“蘅儿,你在他身边,实在太危险。”
一开始,江若蘅也怕盛淮安。
可这么些事过来,她对他的想法也变得复杂。
他冒死救她,只是这份恩情,就已经让她说不出盛淮安的不好来。
她没解释,只安抚道:“叔叔放心,这些年来,蘅儿也有了些保命的本事,会照顾好自己。”
一般人家的娇娇女,怎会需要保命的本事?
县令听的心酸,不由怜爱的看向江若蘅。
记忆中,那个面团儿般白嫩圆润的姑娘,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天真无邪的神色消失,变成看不出深浅的沉静。
“真是岁月如梭啊,你长大了,叔叔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县令叹道。
他头发花白,脸上有道道皱纹,确实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江若蘅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事儿。
县令是父亲的至交好友,两人下职后,经常凑在一起小酌。
江若蘅小时候顽皮,总是凑上去闹他们,讨吃食,讨玩意儿。
每每这时,父亲就板着脸管教,偶尔也会给她吃几块点心,给几个铜板打发。
但叔叔对她很好,从不凶她,还会送她新奇的小玩意儿。
她还记得有次花灯节,还是叔叔带她和弟弟去玩,那次他们把叔叔的钱囊都掏空了,回去挨了好一顿训。
当年的美好她还记得,可却已是过眼云烟。
如今,她卷入皇家斗争,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当初那般单纯的快乐,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江若蘅心里沉闷,面上却笑:“叔叔这说的什么话,依我看,叔叔身体康健,福气还在后头呢。”
县令摇摇头,自嘲道:“蘅儿不必安慰我,当年你父亲一事,是我无能,不仅没能调查出真相帮你父亲平冤,还搭上了自己,被贬到这小地方做个县令,是叔叔不中用啊。”
江若蘅安慰:“叔叔何苦这么说?当年父亲出事后,多的是落井下石的,少有人帮他,您为我们受了拖累,当是我替江家与父亲向您道歉才是。”
县令听闻,摆摆手:“你看看,咱们好不容易见面,我提那些伤心事做什么,个中对错,都是过去的事了!”
“叔叔说的在理。”江若蘅笑笑,迟疑道:“只是,我对当年的内情知之甚少,恐怕还得问问您。”
县令闻言起身,先吩咐了门外的衙役,不让任何人打扰后,这才合上门。
转头看向躲在屏风后的江若蘅,招手道:“咱们进里屋说,你放心,不会有人打扰咱们。”
两人进了里屋,县令才悠悠把当年之事说了一遍。
他所说的与江若蘅知道的无大差别,只是案件细节更多了些。
但还是父亲玩忽职守,害小公主落水出事的结论。
江若蘅蹙眉:“如此听来,这事儿有理有据,叔叔为何坚信父亲有冤?莫不是有什么证据?”
县令冷笑:“证据倒没有,但寻常大理寺办案,能把地皮一寸寸翻来看,动辄要办个月余,可你父亲的案子,查的极快。”
“我还在四处走关系,想延缓时间,盛淮安和大理寺那边就定了案。”
“我求见盛淮安,想问个清楚,头一天吃了个闭门羹,第二天就被调职出了京城,结案这么急,还把我赶了出来,不是有鬼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