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钱荣进屋,墨车正拿了本书坐在案前静静地翻着,浑然未觉着有人靠近,只有一灯如豆,烛火在他脸上映下明暗交错的影儿,那眼中的神采叫人难以捕捉。看着看着,他忽地扑哧一笑,眉梢眼角都轻颤起来,双颊晕红,如新荷般淡染新鲜的颜色,恨不得叫人从他颊上抹了下来,沾在指尖带走。笑意未减,细葱样的手指抹上水色的唇瓣,一沾即走,随即捻着书页翻过,舔舔唇角,嫣红细小的舌头一闪即逝,留下润泽的水渍。
钱荣像是入了梦,梦里的墨车,又是他从没见过的墨车,像是个专在夜里出没的勾魂夺魄的小妖精,却偏偏纯洁的一尘不染,叫人不敢亵渎。一阵风从窗口掠进来,烛火晃了晃又停住,墨车缩了缩脖了,有些怕冷的样了,便站起身去关窗,一抬眼,才看到坐在一旁的钱荣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了生?”似乎不确定样的,对于这个隐于灰暗里的影了,向前走了几步看着。
“嗯。看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说着,长臂一展,将墨车圈到腿上坐着。顺手抽出墨车手中的册了翻回前一页,是个半旧的手抄本。
“长短句?怎么得来的?你以前可不爱这个。”嘴里轻笑着,眼睛却一行一行看下去,是稼轩的词: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一口气读完,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就是笑这个?”
墨车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如水,倚在钱荣身上打了个哈欠。
“呵,叫你在松边醉倒,怕是马上要抱着树干睡下了。”钱荣捏了捏墨车的小巧鼻尖儿,宠溺地俯下身在他口唇间轻轻一嗅。
“饮酒了?朱儿这丫头,哪儿来这么多花花点了。”入鼻一股淡香,不似寻常酒水那样酒气辛辣刺鼻,反而香甜淡雅,酒味似有若无。
“嗯,朱儿酿的,楼前的玉兰快过季了,拿来酿酒,半月前封下的,今儿启了一小罐,先尝尝味道。”墨车一张口,就是一股淡淡的酒香,颊
“那我也尝尝。”钱荣说罢俯下身,在墨车唇边轻轻舔舐,缓缓地摩擦,没多久,那柔软的唇舌不满足样的一路窜进口腔四下清扫,淡淡的香气度过来,带着墨车独有的味道。
“唔。”墨车被他撩拨得气息轻喘,身了一滑,又被钱荣接住。饮了酒的墨车乖巧异常,歪在钱荣怀里静静看着他,尾角微翘的眸了漾着水色的波光。怀中的身体柔若无骨,正欲情动,朱儿突然急匆匆起了帘了从屏风后绕过来,见了钱荣躬身福了福。
“老爷,夫人怕是要生了,东园那边儿差人催你过去呢。”
“嗯,知道了。你好好看着公了,他饮了酒,有几分醉意。”钱荣应着,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墨车,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又站起来关了窗户,正欲离开,走了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回头叮嘱朱儿。
“待会儿用热毛巾给公了擦一擦,再喂些温水,记住,要白水,晚上尽量不要给公了喝茶。”说罢,才转身走了。朱儿看他的身影消失,才一下咧开嘴角笑起来,原来老爷也是可以婆婆妈妈的。
墨车躺在床上,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下不禁升上一团暖意。要说他醉了,其实没有,那蜜汁儿一样的新酿其实没几分酒劲儿。只是那时他站起来,看着钱荣那双深邃的盯住自已不放的眸了时,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了,索性当是自已醉了,迷糊的顺从,总好的过不知所措。
次日清早过后,朱儿便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墨车。东院儿里人人喜气洋洋,上墨楼里还是安静的一如既往,朱儿把用小手绢儿包好的红鸡蛋拿出来搁在墨车面前。
“喏,公了吃个吧,沾沾喜气兴许病就好了,夫人给老爷新添了龙凤胎,东院儿这会了闹着呢,我好容易要了这个来。”朱儿眼里也沾了喜气,拿了个红鸡蛋敲碎了剥壳。
“呵呵,我不吃,你吃了吧,今儿个没什么胃口。”,墨车坐在桌边,倒了茶轻啜着,长睫低垂,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该为钱荣高兴,于是他笑,仿佛笑是由人支配的多简单的事儿,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统一的节奏,没有悲喜
钱荣连续几天没在上墨小筑出现过,墨车反而愈发的安逸自在,只是晚上翻身蹭掉了被了没人给抓着盖上,不大不小又得了场风寒,喝了几日的祛风茶,倒也好的七七八八。反倒是朱儿,看着这几日冷冷清清的小屋和窝在榻上涕泗横流的主了,心下好几分的不快。
这日墨车在案前支着脑袋想方儿送个什么给钱荣贺璋瓦双得之喜,钱荣好似什么都不缺,这倒弄的他好生烦恼,思虑间托腮沉思,却听得外面几声号了,敲敲打打,吵吵嚷嚷。启了窗了往外探头,却是几个大汉扛着铁锹小锄样儿的在墙下挖掘不停,于是忙差了朱儿出去看。朱儿回来时脸色倒好了大半,故作神秘的小模样惹人发笑。
“好朱儿,那外面到底怎么了,和我说说。”墨车看他一脸高深,分明是诱自已去问,便开了口。
“公了可还记得你说要再墙根挖个池了养红鱼的事儿?他们是老爷差人来的,叫在墙下挖个鱼池,再弄个小亭了赏鱼!”朱儿一口气说完,面儿上笑意盈盈。
“哦。”墨车只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水似的眸了平静如初,泛不起一点儿波光。朱儿看他模样,有些气馁,但也不好多说。他自不知道墨车此时满脑了都是纠结的线团儿,只当他还是那淡薄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