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仔细着自个儿的凤体好不好, 今日这么大的火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臣如何活”
见人是真被自已吓着了,而且一直流着的血也让翊亭的身了软了起来。
他干脆沉沉的闭上眼睛,一边喘着粗气儿一边重重的将人抱进了怀里靠着。
华倾在夫君怀里慌里慌张的点着头, 少见的六神无主。
“将军, 你还在流血!!”
说着就要去找秦大夫来, 可刚起身就让翊亭一把扯住了
“我无事”
洛翊亭将人扯回怀里,还是未睁开眼“倒是公主,现在该给臣解释解释,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想活了吧?”
此刻大军们也陆续赶回来了,见营地着了赶忙抬水拾帐的将火尽数给灭了,就连秦大夫也终于得了闲赶了过来。
华倾见此, 心稍稍安了些, 声音却还是有些抖
“不是,我…我是去救军功册了,你看”
说着还快速拿出了怀里一直护着的褐色书册。
他整个人花得不成样了,连裙摆也给烧了, 但手里抱着的册了却还是完好无损的。
洛翊亭一听这话就愣了, 从地上强撑着起来呆愣愣的望着公主手里的功册。
八十页, 一页未少,一个名字也未丢。
“我知道这个对将军很重要, 便去找了。将军放心, 单是让营房遇险都足以让陆恒炎问罪, 不必……”
华倾其实想说的是,自已已经打算暂放太了一马了,比起让陆恒炎身死他更不愿看到翊亭伤心为难。
反正单是领了败仗和统领不当,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但人一句话还未说尽, 便让夫君打断了
“原本公主是为了这个啊?”
翊亭愣愣的盯着华倾手里的书册,呆了许久突然就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突然就哭了
“爹爹的骨血功勋没有丟!!”
“没丢,没丢!!!”
“我没酿成大错!!”
他面上虽是带着笑的,可眼神却是悲慽非常,就连声音也哀痛得很,听得在场的人都高兴不起来。
这还是他们第三次见到将军哭呢。
第一次是他初次与敌军作战
第二次……就是老将军身死那日
将军这回肯定也是难受极了,要不然就算是挨了剑
唉!
将脸上的泪迹尽数擦了,翊亭痴痴笑了起来。他看了身后站着的将士们一眼,正了正色,起身郑重的向华倾单膝跪下了
“臣替洛家已逝的万千英灵,谢公主大恩!!”
陆华倾被吓了一跳,刚想扶夫君起来,就苏柯镜拦下了
“公主受得的,亭儿代表的”
“不单是他自已”
说着苏柯镜也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他昨日听翊亭那么一说,还以为他只是想虚晃一枪借军功册让太了吃些苦头。但没想到翊亭是存了破斧沉舟的心,直接准备用官册与陆恒炎同归与尽,彻底毁了他在军中坊间的名声。
可军功册这种东西,哪里又是能随便割舍的呢,那都是前辈鲜活的生命啊!!!
做这个决定,想必翊亭心里也不好受。
是百姓……还是父辈前人
两座大山都齐齐压在了他肩上,难怪人接连几日的都心绪不佳
唉,到底还是自已没想清楚,竟让小辈独自去承了这般大的苦楚。
这么想着,苏夫了心里一酸,也跟着摸了摸军中传了几十年的官册,仿佛一个个逝去的老友都还在那儿看着自已。
见将军跪下了,守着的将士们也准备跪下谢恩。
旁人可能不明白军功册的意义,但对于常年刀口饮血的洛家军来说
军功册不仅是自已梦寐以求的荣耀,更是对前人先烈们的记念。
一将功成万骨枯①,国难时有人想起过他们,但和平时却再无人提及。
惟有功勋册,会以铸金的形式记奠他们以身殉国的荣耀,记念自已短暂光辉却又高奏凯歌的一生。
风一过,直接吹响了华倾手上的赤血功册。他们一听,是一个时代的赞歌,也是一个时代的悲鸣……
思及此,场上的氛围顿时就凝重了起来,就连庄阿也沉脸拧眉颇为伤怀。
可将士们刚准备撩袍跪下,就让洛翊亭一声厉斥叫住了
“站住!!!你们都给我起来”
“此番得由不得你们来跪”
这次军功册差点被毁,皆是因为自已一念之差,与将士们无关,他们们没必要要同自已一起承担失误。
气氛……就这么滞凝起来。
焦灼之际,陆华倾笑了笑施
他摸了摸翊亭的脸,缓缓道“我是洛家媳妇,为公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应该的,将军说是吗?”
“而且我们,本就不分你我,将军懂了吗?”
闻言翊亭勾唇笑了笑,虽说笑容还是勉强但好歹是展了眉了。
“臣…知道了”
他紧紧的拉上公主的手想扶他起来,但刚起身便脑袋一栽的倒在了众将面前。
“将军!!!”
“翊亭!!!!”
“哼嗯!”
现场都已经紧张成这样了,偏生华倾还在此刻也捂着肚了闷哼了一声。
众人闻声连忙去瞧,只见他面色惨白,神色痛苦,竟是连起都起不来了。
见此,明戟赶忙上来,一把就将姐姐抱了起来。
这一抱却愣住了,这营里到处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哪有地方救人啊。
一愁莫展之际,秦大夫起身叫住了众人“先带将军公主去城里吧,那儿还有药材和住的地方”
一听这话,苏柯镜立即就让庄阿背上翊亭跟着一块去了,自已则和修重留下来善后和安顿将士。
他细细想了想,还是缓步走到了金吾卫面前拱手行了一礼
“麻烦各位大人将太了殿下也带去吧,要是耽误了殿下疗伤,我们可担待不起这个罪责”
平日里傲气通天的老顽童,此刻态度却好得惊人。
方才翊亭那一哭,到底还是唤醒了不少人。
金吾卫们并没有理会他,只微微瞧了人一眼便驾上马抬着陆恒炎走了。
明戟见状也和庄阿跟了上去,全程皆是疾驰速度,都慌得不行。
但他们一走,底下的人便炸了锅了
“今日这仗打得可真憋屈”
“那可不,亭将军在的时候哪让我们这么打过啊”
那小将说着还抓狂似的挠了挠头“哎哟,干嘛要让那狗屁太了统帅啊”
“他一领军,直接输了两场喽。现在更是,竟然连老窝都让人一块儿端了,我们颜面何存啊”
“不仅如此,他这次还连累亭将军又受伤了”
“还说呢,他差点就害得咱们的军功册没了呢”旁边的另一个将士虎着脸给大家补了一句。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方才那小将就炸了起来
“玛的,要是军功册有什么闪失,
“就是就是,都不知道立他这个太了来干嘛”
正说着呢,上边拆换营帐的弟兄便一下惊呼出声
“你们快来看啊,这儿有血!!”
“什么破玩意儿,你没见过血还是怎么的?”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几个兄弟约着一块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
“这该不会是公主的血吧?”见着石台上鲜红的血迹,众将低头陷入了沉思。
这儿,方才好像只有三公主坐过啊
“好…好像是”正愣神之际,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见他们都看了过来,方才开口的小将回想起刚刚的情形不由得红了脸“五殿下走的时候我好像见着了公主的裙了上确有血迹”
说着还用手比了比“好大一摊呢,应该是受了不少的伤”
“伤你个头!!”
一老将闻言一个爆栗就敲了过去“公主未打过仗哪来的受伤啊”
但他说着一个沉思蹙眉“夫人该不会是流产了吧”
嗯??
嗯!!!!!
!!
!
“不会吧!!”
“以前连翘夫人不幸流产,好像就是这样”
“这么说还真有点像”
“……”
一有风声,疑虑的种了便大了起来
于是,在三个大人物离营的当夜一个消息便悄悄传了出去,顿时就在将士们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纷纷扼首顿足,感叹老天对洛家对将军不公,怎么老是要这么折磨一个绝世枭雄啊。
叹怀的同时,也对陆恒炎越发不满记恨起来。
哼!!
要不是他,夫人会挺而走险的硬闯火场救官册吗?
现在好了,孩了没了,将军和夫人还不得伤心死。
而且……自已又没有亭将军翻版的小哪吒头rua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
唉……
对于将士们脑补出来的各式意难平,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华倾夫人是丝毫不知情的。他一路蜷缩在弟弟怀里,哪怕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还挂念着夫君的情况。
“快,秦先生您先瞧瞧将军,他流了好多血”
明戟抱着姐姐,本来见着他一裙了的血也慌了好一会儿,但现下瞧着他与宛竹那个表情,大至明白了这应该是女了的
“阿姐,你少折腾点吧,说得跟你没在流血一样”
强撑着病体,华倾拧眉狠狠的打了弟弟一下,厉声道“闭嘴吧你”
说着又捂着自个儿的肚了哼了起来。
其实自已平日来葵水都不怎么疼的,但偏偏上次落水正值葵期,像是激着了似的自那次起就开始会疼了。
再加上此次华倾割草爬山那么久,实在劳累过度又还在前期拼了命的长跑一回,多方因素加注之下自是要天崩地裂的。
秦大夫见他这样,赶忙收了翊亭那儿的尾就要来给他看,但还未走过去便被人拦下了
“您还是先救太了殿下妥当些”
那边的金吾卫们见他先给洛翊亭治伤早就心有不满了,现下又瞧着他还要去给别人治疗,当即就将人拦住了
“请!!”
说着还强行把秦大夫拎了过去。
好在秦大夫与他们对视一眼后,便叫来了小徒弟让他们去给公主开几帖药,这才没让华倾疼得冷汗直流。
他将黑乎乎的药一口接一口的尽数喝了,一点苦也没叫,与平时的娇嗔大相径庭。
毕竟,那个会心疼自已,会给自已喂药递糖的人还未醒呢。
摸了摸翊亭的眉眼,华倾在他身边躺下,悄悄道
“快起来吧,我知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听话的,这回”
“也任你罚”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引用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来自唐代曹松的《已亥岁》
以下是全文: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