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京中,皇宫,安泰殿。
中秋晚宴已毕,席间献艺的绝色舞姬荣获皇帝青睐。
此刻内殿中娇啼婉转,雨露承恩。榻上人影纠缠,活色生香。
殿外廊道,一名内官神色凝重,步履匆匆,拖着官袍几次欲绊倒,跌跌撞撞行至殿门。
守门的内监总管蔡公公上前拦住他,压低尖嗓:“万大人,陛下此刻正在兴头上,若钦天监无急事,暂不可搅扰。”
万大人站定,扶正了头顶的官帽,连连拱手作揖:“蔡公公,出大事了,下官必得即刻禀告陛下。”
蔡公公细长的眼睛一眯,阴白脸色沉下来,“您随我来。”
殿中内室主榻,舞姬极尽谄媚缠绵,娇声不断。
“陛下……”
“您好生勇猛……”
奋战正酣,赵贤居高临下,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粗粗喘息,掐着舞姬细白的颈子抚摸,听到内殿屏风后头传来蔡公公小心翼翼的声音。
“陛下,钦天监当值官万大人求见,他说有急事禀报。”
钦天监。
赵贤心头一顿,沉声开口:“传。”
满室靡靡之音,浓稠艳气。
万大人两耳放空,双眼低垂,硬着头皮站在屏风后头禀报:“陛下,臣夜观天象,惊觉东南方位紫薇星骤亮。”
“今日乃中秋,圆月之夜,星子夺月之光,此为妖星,且主位帝星因此黯淡,更为大不祥啊!”
赵贤身形一顿,手指愈发用力,掐着舞姬的脖颈,语气危险:“帝星黯淡,紫薇星起?”
万大人“噗通”一声跪下,以头抢地:“陛下,下官不敢妄言,此星象乃钦天监内数位同僚多加研习证实。”
赵贤越发收紧手指,身下的舞姬喘息不过来,握住他的手腕艰难挣扎:“陛……陛下……”
赵贤横眉倒竖,眸中狠厉毕现。
“咔嚓”一声,眼睛眨都不眨,掐断舞姬脖颈。
女子方才还玉软生香的娇躯瞬间瘫成一团,口鼻间只剩出气不见进气。
赵贤目光冷冷扫过,没有丝毫留恋,起身,拽下衣桁之上的明黄龙袍披在身上,赤脚下榻,踩着金丝软毯走到屏风后面的御案前坐下。
厉声对万大人说道:“将此星象详述,紫薇妖星究竟是何人?谁敢动摇朕的帝星之位!”
万大人以膝跪地挪到御案前,额头冷汗直冒,恭声回话:“启禀陛下,经卦象来看,此妖星祸起东南,命中带煞,出身簪缨名门。”
赵贤双眼微眯,攥紧拳头。
祸起东南,如今军权在握,盘亘大魏东南的不正是沈修妄。
命中带煞,簪缨名门,除他之外朝廷上下还有何人能对他的皇位有威胁!
从前念及旧友之情,不忍当即将他砍杀,如今天降示警,妖星祸及帝星,若再不除掉,皇位危矣!
赵贤咬紧后槽牙,齿关碾磨,大手一挥示意万大人退下。
意味深长:“此事除朕和钦天监之外,若再有旁人知晓,你满门难保。”
“是,下官明白。”万大人连连磕头,告罪退出殿外。
赵贤眉头紧锁,坐在御案前垂眸深思,忽的扬声大喊:“蔡公公,速速召饮剑回话。”
饮剑乃潜龙卫暗卫之首,赵贤即位后设暗卫司直属皇权,只受命于他,专门调查处理见不得人的脏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饮剑便极速赶到御前,将密报呈上。
“陛下,据青州暗线所述,沈国公此行执意驰援青州,于公有理可依,于私却是与一名女子送出的求援信有关。”
“女子?”
赵贤眉心一动,沈修妄此人刀枪不入,心思莫测,若真有女子在身旁,岂不是他的致命软肋。
他厉声追问:“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饮剑从袖中掏出一卷小像图,双手奉上,送到赵贤眼前,“暗线将那名女子的容貌、年岁、家世悉数记下,请陛下过目。”
赵贤接过小像图,徐徐展开,女子娇如舜华的面容身段跃然纸上。
虽是黑墨白纸,已然美艳绝伦,当真是天姿尤物。
他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女子眼尾的朱砂痣之上。
这女子的模样似曾相识,数年前在沈修妄的鹿鸣别院会面时,好像见过一回。
那时作为奉茶女婢尚且有些青涩拘谨,碍于沈修妄的脸面,当初他也不好多看两眼,只知道是个养眼的。
如今再瞧,果真佳人倾城。
也不怪沈修妄那般牵肠挂肚,又是不娶,又是立碑,原来这丫头没死,跑去青州改名换姓了。
赵贤松开手掌,指尖顺着画上女子的轮廓一寸一寸描摹,唇边笑意森冷。
沈修妄啊沈修妄,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
他指尖抚着画中女子的娇面,抬头看向饮剑,眸中阴鸷一览无余,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饮剑领命退下。
赵贤心中已然落定打算,又手书一封军令,派人即刻送往青州。
皇帝静心理事时,蔡公公已然派小太监把榻上舞姬的尸首拖走,女子衣衫不整,死不瞑目,眼睛睁得溜圆。
也许在咽气的最后时刻,她仍不敢相信,本以为承龙恩一夜,能飞上枝头,结果却是一脚踩进黄泉路。
写完军令,赵贤靠着龙椅闭目养神片刻。殿内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蔡公公陪着小心上前求个示下:“陛下,夜尚且漫长,是否要宣哪位娘娘前来伴驾?”
赵贤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眼皮,目光幽深投向御案之上的女子小像。
姑娘一双含水眸,娇而不妖,柔中带韧,清冽惑人。
赵贤饶有兴味,似笑非笑:“这宫里的女人,朕早就腻了。”
皎月无声,月华千里。
青州。
这厢,苏檀提着药箱走向沈宅,刚到大门口,管家和小厮就满脸堆笑迎上来。
又是引路,又是帮忙拿药箱,好不热络。
见到苏檀,小厮们就差将“夫人好”三个字喊出口,管家连连朝他们使眼色,才把这称谓压了下去,改为“苏小姐安好”。
没规矩,夫人第一次登门,阵仗太大会让她不适的。
谁料拐过影壁,进入主院,院中石灯林立,丫鬟婆子们依次站于两侧。
人人眉眼含笑看向苏檀,恭敬屈膝垂首行礼,齐声唤道:“恭迎少夫人,愿少夫人中秋安康。”
苏檀脚步一滞,这礼受得委实突然。
若开口恕礼,似是承认自己就是少夫人,若是不恕礼,她们一直拘着。
正踌躇间,一直在正堂檐下立着的公子悄然近前。
沈修妄已然换去素服,一袭绛紫长袍,端方俊美。
他眉眼如画,脚步稳健走向苏檀,随意抬手对两旁奴婢恕礼:“起身各自忙去,少夫人被你们唤得不好意思了。”
“是。”
众人依礼退下,忍不住多瞧两眼少夫人,笑眼盈盈。
待下人散去,苏檀抬眸瞪向沈修妄,这人好生不怕羞。
沈宅的人若没有他的示下,谁敢随意唤她少夫人。
这份心思,当真一丝都不想藏了。
沈修妄迎着佳人的眼神,含笑开口:“檀儿,我等不及再到明日见你了。”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走吧,祖父在主堂等我们。”
自方才那阵势,苏檀已了然,由他牵着,求证问道:“所以老侯爷身子无事?”
“自然无事,今日中秋,他老人家设宴想请你吃顿饭。”
苏檀默然,心里暗自嘀咕。
这该死的远泾,诓骗她老侯爷余毒复发,她作为小辈头一回匆忙登门,没带中秋节礼孝敬长者也就罢了,带一药箱的银针算哪门子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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