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月下旬,喧闹了半个月的京城渐渐归于平静。不论是奉天门外的那次“叛乱”,还是四川白杆军应召驻守京城,或是多位前朝老臣迟迟到来辅政的趣事,都在市井中逐渐淡去。
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或许是因辽东刚刚取得“宁锦大捷”,加上天子即位后任命毕自肃为辽东巡抚,如今京城的百姓相比前几年似乎“安心”许多。
如果没有意外,今年或许能过个安宁的年了。
自从神宗晚期开始,辽镇的动荡日益加剧,朝廷在辽东的战争连连败退,无数的辽东百姓流离失所,满目疮痍,使得"佳节"的欢乐变得苍白无力。
...
如同恢复宁静的京都,昔日喧嚣的朝廷也逐渐沉寂下来,官员们已从先帝驾崩的"阴云"中走出,适应了新天子的存在。回想起来,天子年仅十六,未曾受过"帝王心术"的教导,但他展现的政略手腕竟不逊色于在位多年的帝王。
他不仅安然度过"阉党"的鼎盛时期,更让跃跃欲试的"东林党"一无所获。更甚者,他从掌控百年的勋贵手中夺回了军权,令人惊叹不已。
私下里,许多大臣都在议论,当今的天子可能是大明的"中兴之主",也许真能让奄奄一息的大明"重获新生"。
此时此刻,"中兴之主"朱由检无暇顾及堆积如山的奏章,只是满脸忧虑地看着眼前的老臣。
毕自严,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初任松江推官,因擅长处理复杂的财政事务,泰昌元年晋升为太仆寺卿,位列九卿。天启年间,因辽镇战事吃紧,被派去巡抚天津,与登莱巡抚袁可立互相支援,整顿海防,建造战舰,建立水军,曾镇压过河北、山东的白莲教起义。
后来,因不满魏忠贤的专政,公开反对他的"独裁",被迫辞职归乡。
"爱卿之意,九边地区军饷短缺严重吗?"
短暂的沉默后,朱由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的询问。
虽然他知道崇祯朝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九边军队的军饷欠款严重,但朱由检也没想到兄长留给他的竟是如此一个"棘手的问题"。若非及时召回毕自严,让他回京辅政,恐怕这"隐患"至少要拖延数月才能解决。
听到天子的询问,毕自严在暖阁中显得有些局促,不敢怠慢,急忙急切地回答:"陛下可能不清楚,自神宗末年起,九边重镇年年欠饷,辽沈之变后,辽东的军费更是日益增加。"
"前些时候的宁锦之战,也是耗费巨大。"
话音刚落,乾清宫暖阁中只有毕自严的声音回荡,连在一旁静候的司礼监秉笔王承恩也为之动容。他虽为宦官,但也明白军队长期欠饷意味着什么。边疆士兵连饭都吃不饱,又如何保家卫国。
难怪辽镇连年败绩,症结原来在此。
或许是担忧天子的疑虑,毕自严身穿赤色长袍,连忙从怀里抽出一封奏折,双手恭敬地递给朱由检:“陛下,这是户部与兵部历年来的军费记录,以及九边重镇的兵籍,还请陛下过目。”
王承恩见状,立刻上前两步,谨慎地接过毕自严手中的奏折,放在朱由检面前的案几上。
“陛下,老臣进京途中,便听说您任命臣弟为辽东巡抚,并动用内帑补足军费。”
“近日,又一次性清偿了京营士兵历年欠发的军饷。”
“但眼看年终将至,边疆将领却还一无所获,老臣担心待遇不公,恐怕会引起动荡……”
朱由检翻阅奏折之际,毕自严连忙拱手补充,脸上显露出一丝困扰。犒赏功勋士兵,补发欠款,本是巩固皇权的有效方式,但若处理不当,造成待遇不均,便会动摇民心,特别是在年终这个敏感时刻。
朱由检从奏折中抬起视线,沉重地点点头,理解了老臣的暗示。九边重镇的士兵早已军费拖欠,人心不稳,一旦得知朝廷只顾京师士兵而忽视他们,必然心生不满。如果有心人煽风点火,恐怕瞬间就会引发叛乱。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认清了其中的危机,立刻向毕自严投去求助的目光:“爱卿有何良策?”
在兼任天津巡抚期间,毕自严始终心系户部侍郎的职责,全心全意为朝廷筹集军费,确保辽东的供给,也许他能提出解决之道。
毕自严沉默片刻,面带难色,犹豫地说:“目前,微臣请求陛下再次启用内帑。”
虽然户部尚书冯嘉会尚未正式“辞职归乡”,但也终日病榻缠身,毕自严已成为实质上的户部尚书。他这几天梳理了过去两年的财政状况,深知国库早已空虚。即使心中有诸多改革税收、缓解财政困境的策略,短期内也难以见效。
目前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动用皇帝的“私财”。
朱由检闻言,嘴唇轻启,无声地摇了摇头。虽然万历皇帝有“敛财”之名,但他留下的数百万两白银已被自己的“兄长”挥霍殆尽,如今自己手中不足百万两。不久前,毕自肃赴辽东任职,带走了五十万两白银,几乎掏空了内帑。
幸亏后来通过“抄家”得到了上百万两白银,才让朱由检稍感宽慰。然而,照当前的情势看,这些钱还未捂热,又要用来应急了吗?
一时之间,帝王与臣子皆陷入了静默,紫禁城的乾清宫内弥漫着凝重的寂静,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