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就像瘟疫,很快覆盖在了校园的每一处角落。
“什么?有人要跳楼了?”
“在哪里?”
“废弃实验楼的天台!”
“卧槽!这么偏的地方!”
“快去看看啊!”
沉闷的,潮湿的午后。
被阴霾充斥着,连空气都晦暗不明的校园。
我呆坐在课桌前,听着周围嘈杂纷乱的声音。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挣脱开它的束缚,极力地与前世的轨迹重合。
前世,我就不止一次站在学校废弃实验楼的楼顶,出神地向地面望去。
有个恶魔在召唤我,跳下来吧!跳下来你就自由了!
可我怎么会任它摆布。
这一世,依旧是天台,依旧是校园霸凌。
是谁?
是李琼吗?
还是……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响起,我听到蒋老师尖厉的喊声:“林星遥!你快出来!快点!”
我立刻回神,对上蒋老师愤怒又焦急的视线:“快点!崔贺要自杀!现在在天台楼顶!他谁都不想见!他说他要见你!”
“轰隆“一声,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身体下意识站起,机械地跟着蒋老师,离开了教室。
“赶紧的赶紧的!”蒋老师催促,“校领导都在那里劝崔贺呢!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林星遥,你给我听好了,崔贺如果出事了!你是要负一半责任的!你别想撇干净!”
我脑子乱哄哄的。
下楼的时候,我看到消防车都已经从大门开过来了。
黑压压的人群挤在破旧的实验楼下面。
我抬头,细密的雨水打湿了我的眼睛。
昏暗的视线尽处,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天台边缘。
迎风摆动着,随时都可能像只鸟儿般降落。
蒋老师吼我:“快点!发什么呆呢!”
我跟着她,向实验楼天台跑去。
我看到陈洋、段旭他们也来了。
他们看到了我,奋力想往前挤,却被其他老师阻拦在了人群之外。
我被蒋老师带上了天台。
往日空旷的废弃天台上,此刻挤满了人,有校长、教导主任,还有几个教过我们的任课老师。
一对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女站在最前面。
男的冲崔贺怒喊:“你个丧尽天良的小兔崽子!你想干嘛呢!作秀给谁看呢!快点下来!!”
女的拉住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骂孩子!”
她朝崔贺哭道:“儿子啊,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啊……你想干什么,妈都答应你……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我脚步顿住,听到崔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风中传来:“我……我想见林星遥……我有话对她说……”
“林星遥来了!”蒋老师忽然从背后推了我一把,直接将我推到了崔贺父母身前。
我脚步还没站稳,视线就对上了他们的双眼。
混浊、枯黄的眼睛,眼神空洞而扭曲,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斥满愤怒。
“是你!”崔母一步上前,揪住我的衣领,“是你逼我儿子自杀的!是你!”
我被她大力摇晃着,头阵阵眩晕:“我没有……”
崔母不信,抬手就要朝我脸上招呼。
崔贺急了:“妈!你放开她!”
崔母这才停手。
我在她仇恨与敌视的目光中,头皮阵阵发麻。
我看向崔贺。
他站在高高的天台边缘,垂眸注视着我。
苍白瘦削的身体,似乎在风中摇曳,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
“你在干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林星遥……”蒋老师在一边小声对我说,“好好劝劝他,先让他下来。”
我点点头,一步步,朝崔贺走近。
直到他瞪大眼睛,神情崩溃地对我喊:“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停下脚步,认真地,抬头望着他。
“崔贺……”我对他道,“无论你以前都做过什么,我原谅你了……”
说着,我朝他伸出手,“……下来吧。”
他看着我,细长的眼睛红肿一片,渗满泪水:“我没有偷你的照片……”
我愣了一下:“照片?”
“你光荣栏里的照片,不是我偷的……”他像个委屈的孩子,轻轻对我哭诉,“我没有偷……”
“我知道。”我点头,“我相信你。”
我的手,依然倔强地伸在半空,“下来。”
可崔贺只是看着我。
忽然,他唇角弯起了一点笑:“林星遥,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呢?”
我手僵在半空,怔怔回望着他。
他笑意更浓了,苍白的脸颊,因这笑容,染上了一抹绚丽的绯红。
下一秒,他视线猛然越过我,朝着我身后的人群大喊:“我!崔贺!实名举报二年级三班陈洋、谢维……”
淡色的眸低垂,冰冷又异常温柔地拢在我身上。
“……二年级一班叶渊、四班段旭、宋牧,五班郑时泽……欺压同学,搞校园霸凌……”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他声音沙哑,却仿佛空气爆炸膨胀的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动弹。
“是他们!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他们是魔鬼!是七高的毒瘤!”
我耳朵里轰隆一片,除了睁大眼睛看着他,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我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慌乱。
“谁?他说谁?”
“谢维?他都没有在学校啊!”
“叶渊?段旭?怎么可能?”
“还有谁?”
“好像他还说了陈洋,郑时泽……”
“不会吧……”
“就是他们!”雨水浸湿了崔贺的头发,他本就过长的刘海,遮蔽了他的眼睛,“我今天会死在这里,都是他们逼的!”
“不仅如此……”我透过刘海缝隙,看到了崔贺的瞳眸。
他瞳孔在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一种报复的快感。
“不仅如此……”崔贺继续说,“他们还用暴力胁迫林星遥同学,禁止她和任何异性接触……”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
“……对她进行精神控制,派人跟踪她、监视她、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这些!不止我,学校的大部分男生都可以作证……”
他抬起头,看着身后众人,“从入学以来,但凡,对林星遥表示过好感的,无一不被他们霸凌过……”
说着,他看向我,声音轻缓了下来。
“林星遥……算我求你了……离他们远一点……”
“我在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