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府大牢里,乌步昂唉声叹气。
反间计成了,周沈慎走了,连周莫亲笔写就要飞过去救周沈慎一命的信都让他们给毁了,周沈慎是死定了;
周莫本身元气大伤,又少了周沈慎这员大将,暂时不成威胁了,元荈府之困算是彻底解了。
多美好的画面啊。
乌步昂就想不通了,都求仁得仁了,这个时候小侯爷不想着脱身,却偏说什么和姑娘有婚约,这不是……
唉,小侯爷啊,要吃醋您也得挑时间、地点啊,是不是?
这么任性,几个意思?
乔佚半眯着眼在角落坐定,听着乌步昂走来走去、唉声叹气,忽然开口说了。
“昂祭司误会了,我并非任性而为,而是,周莫对殿下志在必得,有些事不和周莫说清楚,只怕周莫不能放了殿下上竹桐山求医去。”
“哦,对,族长大人叫我们几个下山,正是为了请姑娘回去的。”乌步昂都忘了要为乔佚的“读心术”惊讶了,只听着乔佚的提醒,一脸恍然应:“这么说来,姑娘的身体状况,是该跟周莫说清楚的。”
“那依昂祭司预计,周莫要几天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周莫乃是军人,底子好,这一醒,身体各项机能复苏,预计有个三四天,他就能恢复过来了。”
“到时,他肯定会来审问我们,我还想请昂祭司陪我演出戏。”
“小侯爷请说。”
.
周莫心系着“阿傩的未婚夫”,只休养了两天,觉得有点气力了,就到牢里去看望乔佚。
他开门见山,隔着牢门就问:“你叫什么?你真是阿傩的未婚夫?”
“殿下莫急,在下会变戏法,想请桀王殿下欣赏,还请桀王殿下门外静候片刻。”
周莫冷哼,“不必了,你就是表演得天花乱坠,结果也是一样。”
“所以,殿下何必那么心急?在下如今已是阶下囚,生死只在殿下一念之间,只需一炷香时间,在下保证让殿下大开眼界。”
“好,那就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周莫转身拂袖,“本王倒要看看,看你能变出点什么花样。”
然后,他走了出去,一柱香后进来,却惊呆了。
他喊:“阿傩!”
这时,牢房里另一个背对他的人也转过身来,他一看,更惊了。
“阿……阿傩?”
两个“阿傩”前后开口,一个怒气冲冲,大喊:“周莫,你敢屠我西南百姓!”
一个含情脉脉,低声唤:“殿下,你终于来看我啦!”
两个“阿傩”同时在脸上抹了一把,露出右颊上刺目的红色刺字“娼”,又一抹,都恢复成原先寻常男子的脸。
其中一个再一抹,连原先的脸都变了,高鼻深目,褐色瞳仁,正是乔佚。
乔佚问:“桀王殿下,在下这个戏法,你看得可还满意?”
周莫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张具有异域风情的脸,后知后觉地追问:“你不是仡濮族人!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仡濮族人。同样的道理,桀王殿下一直看到的阿傩辛,真的是仡濮族人阿傩辛吗?”
周莫随着乔佚的话陷入了沉思,双眼越睁越大,尽是难以置信,“阿傩,阿傩她……”
“那你!”忽然,周莫抬眸盯着乔佚,“你不是大成人氏,也不是仡濮族人,你是西域人,你到底是谁?”
“对,我身上有一半西域血统,且,我与桀王殿下所知的那位阿傩辛有婚约。”
乔佚仰面对着大牢里跳跃不定的火光,似是有意要让周莫看清他异于常人的洵美面孔。
“桀王殿下还猜不出在下的身份吗?”
怎么猜不到?
不是猜不到,是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他不敢猜!
“你是……镇北侯?那她……”
她就是琼英公主!
她就是成淮帝下旨要嫁给他的女人!
她就是那个让他动心、又让他伤心的女人!
她……
她是真公主,那是大喜事!
她父皇想把她嫁给他,他后来也向大成朝廷求娶了她,现今大成朝当权者太皇太后、皇太后也都同意她嫁给他。
不管怎么算,他和她,都是一对。
那么,眼前这个自称和她有婚约的镇北侯,是怎么回事?
传言里的那些,是真的吗?
她真曾为他一见落车、再见落水?
她真曾对他百般讨好、死缠烂打?
为他,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完全不要公主脸面?
她就那么花痴?就那么喜欢这个小白脸?
周莫气啊,想起一早就听说过的那些异国传闻,再把心上人、眼前人对号代入进去,心里头那把名为嫉妒的火即刻烧旺了!
他冷哼,“镇北侯啊,你可真有出息呀,北越八十万大军逼境你不管,倒为了一个女人,做小伏低的混到本王的军营里来,连牢饭都让你混去吃了,你可真厉害啊。”
“好说,比起桀王殿下您一不如意就要血洗昭阳府的雷霆手段,在下是显得厉害了些。”
周莫:“……”
他没有血洗昭阳府,好吗!
周莫嗤笑,狠狠地回踩传说中乔佚的痛脚,“厉害吗?哼,就你这么一个连举都举不起来的人,你哪里厉害了?”
“举与不举,公主殿下尽知,这就不劳桀王殿下操心了。”
“你——”
周莫要气死了。
他那话,分明就是说他举,不但举,还举给公主殿下体验过了。
在一旁看着的乌步昂表示三观已经碎了一地。
这向来最是光风霁月、和光同尘的小侯爷,到底是被公主殿下对周莫使的美人计给刺激了,还是被周莫对公主殿下这一片疯狂的痴恋给刺激了,竟然幼稚到蹲在牢里就跟周莫斗起气来?
啊,真是看不下去了,他很想用手把脸捂住啊。
但是,不行,万一乔佚把周莫给气狠了,周莫出手伤人怎么办?
于是,他瞪大了眼,盯着周莫。
周莫也真的是快气疯了,哪有人说话这么无.耻的?
锵一下,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刀,砍了铁锁、踹开牢门,拿着刀、红着眼,大喊着冲过去。
“姓乔的!你胡说什么!你个小野种,有娘生没娘养的小野种,你胡说八道,你毁人清白,我杀了你,杀了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乌步昂正要上前去把来势汹汹的周莫放倒,然而被乔佚拦住了。
乔佚再一次让乌步昂的三观碎落一地。
只见他迎着周莫快速地扑了上去,一招就卸了他的刀远远扔开,然后跟村姑打架一样,跟他扭打在一起。
周莫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乌步昂不懂分辨什么是武功招式,但是周莫那一动手一抬足之间,跟他在望高县里看到的村夫也差不离。
两人一边打还一边对骂:
“不许你说我是野种!”
“我就说你是野种,你就是野种!”
乌步昂双手托腮,已经完全看呆。
呵呵,他怎么忘了,要论单打独斗,百里堡关门弟子可不会输给周莫,更何况周莫昏睡了八天,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可伤不着乔佚。
可这会儿,乔佚不露出武功,倒像个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一样地跟周莫扭打在一起,算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吧,总之乔佚不亏。
他的拳脚不留情地尽往周莫身上招呼,周莫当然也要打回他,但落在他身上的,无一不被他化去了,只有揍到脸上的,出奇地顺利,一揍一个准。
最终的结果就是,乔佚鼻青脸肿,看起来像是受了很大的虐待,而周莫脸上还好好的,但却被揍得都站不起来,痛得龇牙咧嘴。
可即便龇牙咧嘴了,周莫那张嘴仍是不饶人。
乌步昂觉得,小侯爷这一下场,最亏的其实就是这个对骂环节。
他就骂了一句,完了就一直是周莫在骂,从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到问候他娘、问候他姐、问候他妹、最后还问候了他老二!
孰能忍?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可乔佚愣是全程不吭声。
也不知周莫是骂人骂到词穷了,还是觉得这个人辱骂会没意思,话音一转,竟开启了炫耀版回忆大戏。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胡说八道!”
“她请求我让她体会男女之间的快乐!”
“她给我起过仡濮族的名字!”
“我给她刷过碗,给她煲过鸡汤!”
“她给我烧火、我给她做饭,我和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给她送过水果,她也曾为我洗手作羹汤!”
“她为我梳妆、为我打扮,为我彻夜不眠、为我以泪洗脸!”
“她为我挡过飞镖、为我受过伤!”
“为了我……”
我后面,没词了,乔佚飞出一脚,将炫耀了半天的周莫踹出了牢房。
这次乌步昂真的捂住脸了。
是真不忍心看。
小侯爷最悔恨的是什么?
就是他曾亲手掷出两枚带毒飞镖,差点害了公主殿下的性命啊。
结果呢,桀王殿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就拿这事儿出来炫耀。
呵呵,你真厉害。
你说你喜欢公主殿下我都不信了。
你要真喜欢,你说起心上人受伤的事儿,怎么就不是心疼,而是光荣呢?
乌步昂立刻翻口袋、掏票票,把所有的支持都给了乔佚。
乔佚一身冷冷杀气啊,就那么站着,看着狗啃屎一样趴在牢房外起不来的周莫。
候在外边的士兵听到动静,立刻冲进来。
首先,愣住。
然后,扶起周莫。
再然后,举刀向着乔佚。
乔佚冷笑,睨着他问:“如何,手下败将?”
周莫让“手下败将”四个字给激得满血复活。
啥意思?
这是说他没打赢架,还是说他没泡到妞?
“你——!镇北侯!野种!你给我等着!本王要砍了你的头!”
“那在下就先谢过桀王殿下成全了。公主殿下身中奇毒,时日无多,我就先到黄泉路上等她了。”
“时日无多?哼哼……”
周莫声音有点干巴巴地,心里是有点相信了,但嘴还硬着。
“你又他娘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你以为她是在装病?她不懂武功,没有内力,不会控制自己的脉络运行,大夫望闻问切所得结论,都是真的。”
周莫心头猛地一沉。
“那……那也不过是虚了点而已,几天不吃不喝再放掉些血,就能骗过大夫了。军医断定她活不过一个月,可她诈死逃脱后,不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乔佚听完这话,转过身去,席地坐下。
直接无视了他。
“喂,你……”
“桀王殿下,”乌步昂上前一步,打断了周莫,“竹桐山仡濮族第二十七代祭司乌步昂见过桀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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