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桐山仡濮族第二十七代祭司乌步昂见过桀王殿下。”
“竹桐山?仡濮族?”
“是,在下此来,除了要为桀王殿下解蛊之外,也是想请桀王殿下高抬贵手,放公主殿下随我回竹桐山求医。公主殿下身中奇毒奇蛊,必得亲见我族族长大人、亲上我族圣山竹桐山,才有可能寻得一丝生机。”
“本王才不管什么族长什么祭司,你要敢跟这个野种一样胡说八道,本王先剥了你的皮!”
“不敢欺瞒桀王殿下。”乌步昂颔首。
“辛姑娘生母辛贵妃,原是我仡濮族人,‘阿傩’这个名字,正是我族族长大人赐予姑娘的,意为‘长寿’。其时姑娘身中红蔓蛇毒,命悬一线,是小侯爷带了姑娘上我竹桐山求医。”
所以,“阿傩”是族长大人对她的祝愿,而“辛”,则是她从了母姓。
可问题是……
“红蔓蛇毒?是一种名为红蔓蛇的蛇毒吗?”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此蛇乃我族图腾圣物,桀王殿下并非我族之人,自然不知道这种蛇。”
周莫原想问,她好好的一国公主,没事跑你们鸟不拉屎的竹桐山去干什么,但想起她生母来历,又觉得多余了,没有问。
若说大成成淮帝生平有什么值得人探究、玩味的,便是这位生下了大成朝唯一公主的皇妃辛贵妃了。
出身微寒却得位居贵妃,福薄早逝还累得君王为她血洗宫闱。
外人都觉得奇怪,何况成雪融?
她会回乡寻秘也是正常。
只是因此被蛇咬了,也真冤枉。
周莫就这么自作聪明地,把成雪融为什么会被红蔓蛇咬了的“前因后果”给“猜到了”。
他没有多问,乌步昂也松了一口气。
关于真假公主的故事,小侯爷交代了不要泄露,可要是周莫问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忽悠过去。
趁着周莫没开口,乌步昂赶紧地接着往下说:“红蔓蛇殿下不知道,但红蔓蛇留下的毒创,殿下应该见过,就在姑娘左手掌套之下,是两孔不会愈合的蛇齿洞,周围皮肤泛红。”
“是那个?”周莫确实见过,“那个……不是噬心蛊吗?”
背对周莫、闭目凝听的乔佚眼睑微动。
他竟连噬心蛊都知道!
乌步昂都不知道呢。
乌步昂一脸茫然看着周莫。
周莫冷笑,“哼,露馅了吧?本王看你就是胡说八道……”
“昂祭司没有胡说八道,昂祭司只是偏巧也不知道。”
乔佚回头,打断了周莫。
“噬心蛊,是以女婴脐血为引,养在女体之中的一雄一雌一对蛊虫,只要将雄虫引渡到男子体中,就能与那男子真正结为一体,同心同命,同生同死。”
“引渡雄虫?怎么个引渡法?”
“自然是阴阳交合、男女**之法了。”
“阿傩她体内有噬心蛊吗?”
“当然有。”
“……”周莫怔住,渐渐地浮起一脸感动。
阿傩没有骗他。
阿傩是自知时日无多,因此才不敢与他共享敦伦之乐。
乌步昂不知道周莫在怔什么,只按照剧本说道:“但红蔓蛇唯一的解药已经被毁,族长大人为了帮辛姑娘续命,在辛姑娘体内又种下了寒蚕蛊,用以压制红蔓蛇毒。又因寒蚕蛊至阴至寒,辛姑娘因此体温较之常人略低。”
是略低。
曾经,他以为她是天生冰肌。
“寒蚕蛊虽然难得,但终究敌不过红蔓蛇之毒,一毒一蛊此起彼伏,气血两虚便是辛姑娘毒发征兆。若再不去取那解毒灵药,辛姑娘怕是熬不过半年了。”
好了,虽然是胡说八道,但总算也给姑娘的“气血两虚”找了个不明觉厉的理由了,是不是?
乌步昂觉得自己也挺牛逼的。
瞧,都把周莫给忽悠傻了。
周莫站在敞开的牢门外,心痛如潮涌。
在他以为她死了的那些天里,他行尸走肉,活得那么痛苦。
后来得知她没有死,他很气愤,但最初的气愤过后,他心里还是欢喜。
若说在他一生之中,还有什么能让他感谢上天的话,那就是她还活着。
她的欺骗、诈死固然是真,但她为他挡下两枚毒镖也是真。
一个病弱、中毒、重伤的人,要借水遁逃,生还的几率有多小,他心里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坚信她对他的情意。
可他不能相信,这么艰难才逃过一死、活了下来的她,竟真的活不过半年。
要是再失去她一次,他不知自己会如何。
周莫失魂落魄,转了身就要出去。
“等等!”乔佚喊住,问:“我们能走了吗?”
“嗯?”周莫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有,桀王殿下你什么时候退兵?”
“呵呵。”周莫冷笑,“本王还没对小侯爷用刑呢,怎么小侯爷就神志不清了?”
要他放他走,还要他退兵,他当他是谁呢?
“你乱我大成朝廷,占我西南城池,杀我昭阳百姓!难道桀王殿下就不好奇吗?如此恶行昭著的你,为什么本侯要冒着危险、亲入敌营来救你?”
是啊,为什么?
周莫坏心地想着,是不是他在唤醒我的同时,还在我身上另外下了什么毒、种了什么蛊?
因着有这点不安,周莫面上反倒是很平静地看着乔佚。
“本侯乃是是为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原是要北去竹桐山寻医问药的,可你忽然攻下了昭阳府,又在府中大开杀戒,殿下因此滞留元荈府,对你种下昏睡蛊,可随后你部下日日攻城,她放不下西南百姓,因此迟迟不肯动身。”
“而我,是为了让公主殿下愿意上山寻药,所以瞒着她,带了昂祭司来解你的蛊;”
“让昂祭司给你解释这么多,也只是为了让你知道,公主殿下命在旦夕。”
“你若不想她死,便速速领兵退出西南,放她去寻药解毒。”
瞒着她……
也就是说,镇北侯带着这个姓昂的祭司来救他这事,成雪融并不知道。
那是不是也能说,若是成雪融知道了,成雪融不会愿意镇北侯带着昂祭司来救他?
周莫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就又闷又气的,难受了起来。
真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去围了元荈府,抓了成雪融出来,狠狠地打骂一顿。
但事关她生死,周莫不敢冒险,寻药解毒的事,还是宁可信其有。
可就算如何,那也只需退兵,或是叫成雪融相信他绝不会再滥杀无辜,有什么必要放镇北侯出去?
周莫哼笑,一拂袖又要离去。
“她知道我在这里!”乔佚大声道。
四祭司之首的乌步昂失踪,出了名冒失的李钺钺进城,乔佚相信他拐了乌步昂出来的事,很快就会随着李钺钺被抓住而众所周知。
“我在这里,她不会安心上竹桐山。”
“你什么意思?”周莫暴怒。
是说她放不下西南,也放不下乔佚,是不是?
她或许曾经喜欢过乔佚,可乔佚不知道珍惜的,早伤透了她的心,她现在喜欢的人,是自己,好吗!
周莫咬着牙问:“你个野种!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呢?”
乔佚淡淡地答:“本侯以为,本侯乃公主殿下准驸马,有先皇圣旨为证。”
屁!
成淮帝嫁女儿的圣旨,他也有啊。
“准驸马是吗?”周莫指着乔佚,“好,准驸马,明日午时,便请准驸马你亲临法场,给本王麾下众将士们表演一个身首异处!”
乔佚眸光一闪,不说话。
周莫扬声吩咐:“来人,在北城门口布置法场,明日午时,本王要监斩大成镇……这两个仡濮族人!”
乌步昂啊了一声。
这是要砍……砍他们的头啊?
.
周莫转身出去,狱卒随之进来关门上锁,门外忽又传来周莫的补充:“上枷!给本王上重枷!”
嗯,这要求……也可以,也有那恶贯满盈的死刑犯被判戴着枷锁等死的。
于是,狱卒又绕出去拿了两个重枷来,一个给乔佚套上了;
另一个刚伸向乌步昂,乔佚就开口,“不必麻烦了,两个枷都套到我这里来吧。”
两狱卒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按照乔佚说的做。
乔佚又道:“去问问桀王,就说是我要求的,看他许不许。”
他席地而坐,虽脖套重枷,但气势浑然,两狱卒不敢逼视。
其中一个还真点点头,去问了,没一会儿跑了回来,果真说:“殿下许了。”
于是,乔佚一个人戴了两个重枷,五十斤。
乌步昂随身带着药,想帮乔佚处理一下脸上的淤青,乔佚不要。
乌步昂随身带着蛊,想帮乔佚暂时化去两个重枷,乔佚又不要。
乌步昂又腾了个舒服的姿势,想帮乔佚分担一下重枷的重量,乔佚还是不要。
乌步昂就叹气,“小侯爷仗义,在下感激不尽。可这枷刑不比寻常,小侯爷可别觉得就这么架着它好像不重,可时间久了……”
“时间久了也是会死人的。”
乔佚接了这么一句,才看向乌步昂,“我在军中也是执法之人,枷刑的厉害我知道。”
这还叫乌步昂说什么?
他担忧地留意着乔佚,却见乔佚一直神色自若,仿佛是真没把两个重枷放在心上,时不时地还伸伸腰、晃晃手、摇摇脖子。
乌步昂只好说:“小侯爷您别乱动。这重枷是铁皮包着木头,小心划破了脖子和手。”
“无妨,小伤而已。”
今天是小伤,明天就是碗口大一个疤了。
乌步昂叹息。
.
此时此刻,元荈府就因为一张告示人心慌乱。
“这就是桀王抓住的那两个要意图行刺的仡濮族人,就定在明天,要在北城门斩首示众?”
可但凡是见过乔佚和乌步昂的人都能认出来告示上画的那两个“死刑犯”是谁!
矮矮胖胖弥勒佛一般的,不是乌步昂还能是谁?
深目高鼻,连最后点睛用的那一笔都是用的褐铁矿的,不是乔佚还能是谁?
李钺钺腿一软,倒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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