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送亲队伍终于来到武湖府城下。
余万杭停马与城门守卫周旋着。
成雪融心事重重坐在马车里,看着李钺钺凑到车厢口处去粘着乔佚,第一次采取了漠视的态度。
“老白,”
李钺钺有点紧张,不知道是因为面对乔佚,还是将要进城,嘀咕了半天才问了出来。
“你真要跟我们一起进城啊?”
乔佚没答。
他觉得李钺钺这话根本不值得回答,都这会儿了,他不跟着进城,难道还走得了吗?
李钺钺又嘀咕了半天,再问:“这一趟进城,危险吗?”
乔佚还是没答。
他觉得李钺钺这话还不到时机回答,他只能在外接应,带她的是成雪融,危不危险,成雪融说了算。
老白总不说话,李钺钺错觉自己只是在自言自语,有点疯不下去了。
可想想,这一进城,说不定和老白就没机会见面了。
于是鼓起勇气,打算一疯到底。
“那个,老白。”
她咽下口水,隐晦地问道:“如果这次我们都能够从武湖府离开,那我们……”
“李小姐。”
乔佚这才终于开口,打断了她。
“此去难矣,愿保重。”
“……”李钺钺:“哦,谢谢。”
.
不久,队伍进城,暂宿驿站。
乔佚不过马夫,睡的依然是大通铺,成雪融等人则被带到驿馆客房。
照例,她又钻进了李钺钺房间。
刚进去,绿肥便送来两套衣裳。
说桀王殿下已设下接风宴,让她们好好梳洗、好好打扮,稍晚些再差人来接。
李钺钺不情不愿,在流星的伺候下穿上那清凉通透的新衣裳。
顿时脸红了,抓着成雪融问:“姐姐,你看这衣裳,这是拿我们当……当风尘女呢。”
成雪融看看李钺钺,嗯,不错,大美人一个。
尤其是这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这一大截丰腴的臂膀……
还有这两条又长又直的美腿,裹在裙子里若隐若现的,任谁见了都得给她点个赞。
“就是,气质不大够。”
成雪融抬了抬她下巴、拍了拍她背心,将她捂在胸前的双手掰下来,又帮她把抹胸扯低了些。
“抬头、挺胸、手叉腰!怕啥呀,来,笑一个。”
成雪融两指点着自己脸颊,给她示范了个甜甜美美的弯眼笑。
李钺钺几乎要哭给她看。
“姐姐!”
她悲催地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来干大事吗?穿成这样怎么干大事?”
“唉,钺钺。”
成雪融轻叹,几分感激,几分忧伤。
“大事是要干的,但也得摸清了情况再干。今晚咱几个就是羔羊,只能忍、不能动、什么话都不要说,一切以保命为主,明白吗?”
李钺钺脸色由红转白。
成雪融对她安慰地笑笑,故意说:“钺钺哪,你要这样想,经过咱周密的准备,那些你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已经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发生了,那么其他的,是被一刀咔嚓还是受千刀万剐,那些你本来就不怕的,没关系啦。”
李钺钺脸色又由白转青。
成雪融才对她了然地笑笑,揶揄说:“嘿嘿,小样儿!就知道你除了怕失贞,还怕没命。”
“那姐姐你……不怕吗?”
“怕啊。”
成雪融望望窗外昏暗的天,神色忽黯,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缥缈而伤感。
“可我更怕老者无养、幼者无教、贫者无依、难者无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无所养,而亲我者为我而痛,爱我者随我而……”
成雪融这一番话渐说、渐低、渐不可闻,李钺钺似懂非懂只看着她。
“姐姐,你想的真伟大。”
李钺钺忽道,眼神镇定多了,对成雪融笑笑。
“姐姐,我看你这样,忽然觉得不怕了呢。”
“是吗,”成雪融转过头来也望着李钺钺笑。
“那就好。”
“哦,流星,你快去伺候姐姐换衣裳吧。”
流星应是,手里捧着另一套绿肥送来的清凉通透新衣裳。
成雪融却指着自己带上来的另一套。
“我穿那个。”
流星愕然,但没多问,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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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设在府衙公堂。
不见笔墨纸砚惊堂木,没有捕快衙役水火棍。
本该庄严肃穆的公堂,此刻却摆下了金漆宴桌、红木小案。
丝竹频频响,管弦密密弹,尽是一派靡靡不振之风。
周莫故意把公堂变厅堂,端的就是一个藐视大成公堂、折辱大成朝廷的态度;
且设下一人一案的分食制,处处强调他的身份与地位。
他左拥右抱,懒洋洋半躺在东主位,南北两侧坐的都是他手下各小队队长。
余万杭跟着领路的士兵上堂来,在堂下给周莫见了礼。
却见周莫只顾着与身侧美人调笑,不说回礼、赐座了,竟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他心中一时没了底。
正要说话,便听堂外士兵传报,称四位小姐来了。
“带进来。”
堂上,周莫终于开了口,微扬的嘴角搭配淡漠的语气,使人听不出喜怒。
四人鱼贯而入。
因着是献给周莫的礼物,为了避讳,领路的乃是个洗衣房里一个老.鸨。
老.鸨上不得台面来,只走到堂口,便叫四位美人自己上堂。
林品竹、孟知书先行,李钺钺随后,成雪融压轴。
众人只觉眼前仿佛飞过三只轻纱彩蝶,不由得都瞪大了眼,色眯眯地尽瞧着人家姑娘。
等彩蝶们在堂中站定,又见一位仿佛刚从戏台上下来的戏子、可那气势却比刚从校场上下来的王孙公子还要夺目的小姐走了进来。
正是成雪融。
她戴着面纱登场,一身奇异装扮令左右小将都看直了眼。
而她昂首挺胸,一路缓缓行来,双眸直盯着东主位上的周莫。
与传闻中一样,他长相俊美而偏妖异,气质阴冷而带邪气。
东主位上周莫眯了眯眼,审视的眼神亦打量着成雪融。
她没和其他人一样,乖乖听话穿上那身极是羞辱人的风尘衣裳。
而是真像传说中那位早慧的公主一样,穿了不伦不类的戏子衣裳。
一身白底绣绿荷的箭衣;
收领束腰窄袖口,裙裾裁短至膝盖;
从膝盖往下到脚踝,又是一双杏色高筒黄底官靴;
腰上束着银丝锦帛,头上戴着白玉发冠。
清爽利落的装扮,英姿飒爽的风采。
将女子曼妙的身材曲线完美勾勒的同时,更衬托出女子天生的娇媚气质。
美,真美。
连个翻版的都这样美,真不知道鎏京皇宫里的那位正主儿,得美成什么样儿。
周莫顿时觉得身侧这一双频频劝酒的风尘女索然无味,便推开了。
拿起手边一轴书画,展开,又一次去看琼英公主的画像。
琼英公主的早慧美名他早有耳闻,但他从未想过跟琼英公主有什么交集。
谁知那成淮帝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亲笔拟旨说要将琼英公主嫁给他。
他和建元帝、镇南候的这一番密谋虽已日久;
但既是密谋,又山高皇帝远的,他可不信成淮帝能未卜先知。
况且那琼英公主可是成淮帝的心头肉、眼珠子;
以他对成淮帝的探查、了解,他认为成淮帝不会牺牲公主来化解危机。
尤其是,大成早有了火药,就算同时对上建元、周尧、北越,打胜仗那也是早晚的事。
有什么必要放出公主和亲这样的大招?
除非,成淮帝是真认为他周莫和琼英公主般配。
成淮帝这道遗旨一出,周莫的心便似被羽毛搔了搔。
女人而已,他当然不会为了美色牺牲大业,但坚持大业,也不妨碍他向往美色。
他遣人去了鎏京,用高价从皇宫里买回来一轴琼英公主的画像。
画像上的她也是穿着同样款式的箭衣。
但大红的底色甚是喜庆,绣了金花墨凤,配了粉底官靴,再加红玉发冠、金丝锦帛。
画像虽虚,但比之眼前的一身寡淡,似是更有活力。
像,看这身形,是真像。
只是,画像上的琼英公主眉眼弯弯、笑靥淡淡,那鹅蛋小脸上尽是明媚与烂漫,直看得人心头生暖。
而堂下之人却覆着面纱。
且不说面容有几分相似,但看她那一双如星冷眸,那一身不羁、那一身不逊。
便与画中人的天真烂漫判若两人。
周莫心中微有几分失望,冷哼着对堂下余万杭道:“随便什么人,穿一身跟琼英公主一样的衣裳,便说是与公主一模一样,余将军,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余万杭点头哈腰,却是信心百倍。
“不敢,桀王殿下请放心,这位夏荷小姐确实长了一张跟琼英公主一模一样的脸,请桀王殿下查验。”
“哦,当真一模一样?”
“确实一模一样。”
“可人有不同,即便是双生姐妹,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余将军,依你看,是鎏京里那位真公主美一些呢,还是眼前这冒牌货美一些?”
余万杭垂眸想了一下。
传闻这桀王殿下办事很是不按规矩,以他那自负的性子,万一听闻鎏京里那位真公主更美,真想讨来当媳妇儿,因此坏了和建元军的联盟,岂不难办?
于是余万杭答道:“那自然是夏荷小姐更美一些。”
“哦。”周莫听了倒显出几分不信来。
“可本王听说,那公主殿下智美双全,余将军你拜倒在她的……呃,箭衣之下,为她争风吃醋甚至惹过事端。想来,那公主之美,虽不及夏荷小姐,但也足够令余将军神魂颠倒了,是吧?”
“……”余万杭尴尬地笑。
------题外话------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开启属于周莫的副本。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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