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余万杭在客房里醒来。
小厮余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好几次欲言又止。
正忍受着宿醉头疼的余万杭没有察觉到余珍的反常;
只如常责骂余珍没有及时劝他灌下醒酒汤;
又责骂余珍伺候不周到、没在他的养胃小米粥里放南瓜……
余珍本来心里就怕,怕余万杭会将怒火都发泄到他身上。
这会儿见余万杭果真各种挑剔、各种刁难。
心想,大将军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知道的。
他一觉醒来装作无事发生,大概打的正是绿肥说的那个主意……
于是,自作聪明、自觉配合的余珍最终啥也没有说。
伺候了余万杭出来,还跟绿肥、红瘦交流了下主子的变化以及自己的看法.
最终三人决定配合余万杭装傻。
.
李钺钺、流星一大早也在客房里醒来。
平日里一醒来总是首先看到成雪融,今天一醒来看到的却是流星,李钺钺愣了一下。
恍惚以为回到从前在府里的日子。
喃喃说道:“流星你怎么又睡这儿了?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不用人陪夜……”
她顿住。
流星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
“昨晚!余万杭喝醉了,他……他把夏荷小姐……”
流星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这个畜生!”
李钺钺猛地跳起,趿着绣花鞋就跑去开门要出去,却见绿肥守在门口。
“李小姐……”
啪!
绿肥才刚开口喊了一句,李钺钺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混账!”李钺钺怒骂。
再越过绿肥奔向成雪融所在的客房,又见红瘦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房门紧闭,她进不去。
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李钺钺一边骂着“贱婢”一边也扇了她一巴掌。
她已经目睹了绿肥挨打,对于自己挨的这一耳光是有心理准备了。
因而托盘上放着的小米粥还是好好的,并没撒落在地。
李钺钺直接拿起小米粥,趴到门板前去叫成雪融。
声音放得柔柔的,特别地小心翼翼。
“姐姐,我是钺钺,你怎么样了,开开门让我进去。”
哐当一声轻响。
是门闩被人撩起的声音。
红瘦叫了半天没叫开的门,就这么让李钺钺一句话给叫开了。
李钺钺认定成雪融被余万杭给欺负了,想着这种时候成雪融定然是伤心欲绝。
因而也不敢将房门大开让旁人看了笑话,只是推开一条小缝,一旋身钻了进去。
却见一屋整洁,成雪融已梳妆打扮好了,一脸笑意站在门扇后。
见李钺钺不但来了,还连早饭都给她送来了,更是笑得两眼几乎不见。
李钺钺于是懵了。
“姐姐,你……没事吧?”
成雪融已经捧了那小米粥呼哧呼哧吃起来了。
连续半月日日喂养火蛭,她自觉身体越发地虚弱也越发地易饿。
再加上昨天夜里还狠狠地骑了回驸马,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会儿她就顾不上答李钺钺的话了,直把那青花碗底都吃得干干净净、不剩一颗小米粒。
“姐姐,你……很饿?”
“还没饱。”成雪融意犹未尽。
“你应该也还没吃吧,叫流星去厨房拿早饭进来吃吧,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大肉包子,小米粥只是养胃,但论营养,还是肉包子实在。”
“营养?”
李钺钺继续一脸懵逼,实在是成雪融的言行举止与常人太过不同。
但追究“营养是什么”,比追究“心情是如何”,重要多了。
于是李钺钺开门见山问:“姐姐,那只癞蛤蟆余万杭是不是欺负你了?”
“……”成雪融迟疑了下。
这叫她怎么答呢?
李钺钺真心待她,不叫李钺钺知道真相吧,她怕李钺钺为她难过;
可李钺钺性子直爽有点冲,许多事只怕兜不住,要叫李钺钺知道了实情,又担心要叫人看出端倪。
其他人倒还不怕,就怕面对周莫时露了馅……
李钺钺紧张兮兮地看着成雪融的犹豫不定。
心想,姐姐是个最会宽心的人,多少次生死一线不怕,被当做玩物送给周莫也不怕。
想必就余万杭那三两下,在姐姐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毕竟是件羞辱人的事,姐姐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她缓了一夜总算缓过来了,这一大早上起来刚能吃下去一碗小米粥,我怎么能再提起惹她伤心呢?
李钺钺这么一想,觉得成雪融好厉害而自己太唐突了。
立刻改口:“姐姐,你刚不是说还没饱吗?还想吃肉包子?哦,你等着啊,我这就叫流星去厨房拿。”
她说完,逃一样走了出去。
成雪融:“……”
这个风风火火的李钺钺啊,你心里到底在想啥呢?
.
最后,流星送进来两碗小米粥和一碟卤牛肉。
说是驿馆厨房今儿备的几样早饭都是素的,比如阳春面、三鲜包子之类的,都不带肉。
现做肉包子也来不及了,便切了些早卤好的牛肉拌了,供两位小姐送粥。
成雪融开开心心地,又吃了半碗小米粥和不少卤牛肉。
肉足粥饱后,她系上面纱。
另外还戴上帷帽,用幂篱将自己的脸挡住了。
才故作别扭地跟着李钺钺走出驿站。
驿站外,萧霸正候着。
他早就来了,说是来送行。
杵在余万杭面前尽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昨夜吃得如何、喝得如何、睡得如何、歇得如何的话。
余万杭只觉奇怪,但确实自己什么都没干,便只如实回答。
说在席上喝多了,一回房间就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萧霸听着他的话,却只是冷笑。
不久,小姐们就下来了。
其他人萧霸都不看了,一双眼就盯着走在最后的成雪融。
见成雪融严严实实裹着自己,萧霸觉得她是“遭遇不幸、没脸见人”。
见成雪融一左一右要人扶着,萧霸觉得她是“初承恩泽、娇弱无力。”
见成雪融步伐虚浮歪七扭八,萧霸觉得她是“双腿发软、筋疲力尽”。
再想想昨天晚上蹲屋顶时听到的那些jiāo喘低吟,萧霸浑身又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反正该送的信他也送了,今天这热闹他就是全凭好奇才来看的。
谁料看得浑身火气,萧霸便等不及送礼队伍离去,匆匆忙忙又去了一趟洗衣房。
.
从鳌州离开,顺着沅水一路西去,又走了一天。
至十七日,此行的目的地,武湖府,终于遥遥在望。
武湖府在西南行省七大府城中,占地面积可算是最小的。
但论起富庶程度,却远远甩开其他六府好几条街。
因为它拥有西南最亮的一颗、也是唯一的一颗明珠:武湖。
沅水从哪来的?
可不就是从武湖来的。
从武湖往北、西、南三方眺望,连绵不断皆是丛林与高山。
其中大大小小溪流不断,如脉络错落分合,最终顺着地势都集中到了一处。
便是那渔获丰富、景观优美的武湖。
湖水从这里开源向东流去,形成沅水。
沅水一路又接纳了许许多多的山溪林泉,气势越发浩荡。
沿途成就了沅北行省、沅南行省的繁华热闹,最终咆哮奔腾经东南入海。
武湖之于武湖府,有如沛宁湖之于沛宁府;
武湖府之于西南,却更胜沛宁府之于两沅。
因此,野心勃勃想要占领西南的桀王周莫,便亲领大军驻扎在了武湖府。
也因此,武湖府虽不如沛宁府繁华,倒也不像鳌州那般惨淡。
.
入武湖府之前,成雪融专程避开李钺钺,问了一下乔佚。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难不成,他还想跟着进武湖府?
那里就是周莫的地盘,她既然挖好了坑,要在周莫的地盘上埋了余万杭,他要是还用着余万杭下属的身份进城,只怕会被波及。
乔佚的回答简洁而无赖。
“你不走,我不走。要我走,就跟我走。”
成雪融幽怨地看着他。
“无双,西南百姓太苦了,我不能……”
“雪儿。”
乔佚打断她,忽然十分认真地问她:“同心蛊真的还在吗?”
成雪融愣住。
“我知道你心中向来自有大义。”
“可这次的事,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九死一生的法子,你却一意孤行,非要这样做不可。”
“我不信你会全然不顾我的生死,唯一的可能就是,就算你死,我也不会死。”
成雪融“呵呵、呵呵”,干巴巴地就剩下笑了。
她心想,我选的驸马真聪明。
又心想,驸马这一次说的话真长。
真留恋!
要不是她时日无多,大成又这样内忧外患。
单单是为了能多听驸马说话,她就舍不得选这样九死一生的法子。
跟驸马开开心心、安安稳稳地走完人生最后一段,一直是她心底最大、最没出息的心愿。
“无双,”成雪融垂死挣扎般地坚持着谎言。
“同心蛊还在,同心蛊无解的,我敢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相信我不会死,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一定能是那一个生……”
“别说了。”乔佚再次打断她。
半晌,他释然一笑。
“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之间可哪有什么蛊?”
成雪融又愣住。
又听他道:“随你吧,不管你想做什么。”
总之,我在。
(https://www.yqwxw.cc/html/137/137498/81914999.html)
www.yqwxw.cc。m.yqw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