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十二。
子时已过,夜深人静,夜风时不时吹过紧紧掩上的门窗,总有一丝丝悲凉感。宋宜再次醒来之时,睁开眼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
但——总归不是在牢里,或者柴房里。
腹部传来的灼热感令宋宜有些辗转难眠,翻了个身侧着身子躺着,想起白钰今日的态度,分明是恨她入骨却又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怒火,他现在不能下手杀了她,也不会让别人动她一根汗毛,准确来说是不允许任何人动她腹中的胎儿。
“白钰,你很在乎这个孩子是吗?这是你给我的机会,你可别后悔!”
清晨。
丫鬟开门来的时候,一股凉风吹进了屋里,宋宜的呼吸一滞,一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惺忪的睡眼轻轻眨了眨。
“少夫人,你可醒了?”
那婢女温柔的话语,让宋宜心头一颤,手托着脑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她正过着一个正常的生活。
宋宜不应声,婢女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到床边一瞧,惊喜道:“咦~少夫人,你醒了呀。”
“嗯,醒了。”
“将军命奴婢来伺候少夫人洗漱更衣。”
宋宜正发着楞,置若罔闻,婢女又好奇地歪过头去瞧了又瞧,再走近一步,在宋宜面前晃了晃,又进一步确认,“少夫人身体不舒服吗?”
宋宜抬眸,看清了来人——一个她不认识的婢女。
看来白府并不想她在这里认识到什么人。
宋宜随即露出一抹浅笑,“没有。”而后便起身,那丫鬟连忙上前来扶着她,一脸温暖的笑意。
“白钰叫你来的?”宋宜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中同样流露一些警惕,既然是白钰叫来的,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丫鬟清灵的眼睛看着她,诚实的点头,“是将军叫奴婢过来的,将军说少夫人需要奴婢。”
宋宜下床去,见着床畔一双厚重的棉鞋,宋宜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忽然之间觉得不习惯了,可是突如其来的暖心行为并不能抹掉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宋宜咬了咬唇角,双脚踩了下去。
“他有说我不能出门吗?”
坐在梳妆台,铜镜里照出一张略显惨白的脸,宋宜见丫鬟拿起了胭脂盒,便伸出手来,轻轻覆在那丫鬟手上,将刚打开的胭脂盒关上了。抬眼看向那丫鬟。
“没有。”
丫鬟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又道:“少夫人,婢女名唤碧凝。”
宋宜点了点头,起身,“那我们就出门吧,我不想待在房里了。”
碧凝错愕片刻,忽然脸色一白,低下头来,心虚道:“少夫人,将军说你可以出门,但是只能在院子里走走,不能出这芳华院。”
“不能出院?”宋宜不可置信地浅蹙眉头,“你可还记得他说了些什么?”
碧凝拘谨道:“将军说,少夫人可以出门,但是仅限于院子。不允许少夫人做出伤害腹中胎儿的事,另外,每天送来的补药,少夫人必须喝。如果,如果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就跟奴婢说,一切由奴婢打点。”
宋宜很确定:白钰并不爱她,也懒得来管她,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养在白府里。
“你回去跟他说,我只有一个请求,我要离开白府,否则我很难保证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碧凝闻言身子一颤,急忙低下头,多了些惶恐,“少夫人,您可不能伤害自己,将军会怪罪的。”
“劳烦帮我传一下话。”宋宜很坚决,碧凝抬眸不知所措,最终看着宋宜静默不语,她不再说话了,碧凝没有办法,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院子里静默无声,宋宜随处走了片刻,碧凝脚步匆匆回来,脸色铁青,俯首轻声道:“少夫人,您还是好好听将军的话吧。”
手指一拧,宋宜折下一片竹叶,咬牙隐忍着不透露半点心思,免得让旁人看了去,又在白钰面前嚼了舌根,只怕她是吃不了兜着走,这院子应该也不只是她和碧凝两个人。
宋宜回屋,心知他是铁了心了,能把她从牢里放出来,估计已经是他最大限度了,可即便如此,宋宜也绝不能就此屈服了。
“好吧,那我暂且就听他的话。”宋宜老实答应,碧凝瞟了一眼她神色,宋宜低垂眼眸,似乎凝神沉思什么,并未看向她,碧凝虽是有一些疑虑,少夫人说起话来,貌似有些敷衍了,可既然已经让宋宜开口答应,碧凝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福了福身,“少夫人,那么奴婢就先退下了,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唤婢女来。”
宋宜才点头,忽然一想,这丫头怎么可能随叫随到?
“碧凝,”宋宜开口叫住,声音不大,却惊得碧凝身子经不住颤抖了一下,当即回过头来,有些惊慌地看着宋宜。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宋宜微咧开嘴展露笑颜,给她疲倦的脸添了一些气色,“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少夫人,奴婢知错。”碧凝羞道。
“你既不在我身边待着,我若有事,如何叫你?”宋宜正儿八经问道,碧凝正了正身体,道:“少夫人请放心,王爷已经让奴婢搬来小别院与少夫人住着了,只不过衣物还未搬过来。”
“原来如此,你去吧,”宋宜低吟,遣退了碧凝,宋宜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而后一段日子,每日一样的作息,送来的补品她照旧吃,食物也照旧吃,每日吃完了就睡,即便睡不着也要躺着。
果不其然,不到十日,宋宜厌食得厉害,一见到食物便反胃,每日吃不下多少食物,持续三四日,这几日养起来的小肥脸又瘦了回去。
第十二日,碧凝奉命带回来一个盒子,巴掌般大,宋宜瞧了一眼,问道:“什么药?立即暴毙还是慢性死亡?”
“奴婢也不知道。”碧凝摇头,随后将盒子放到宋宜面前,模样乖巧,“将军说了,这个盒子呢,需要少夫人亲手打开。”
“他送来的铁定不是好东西……”宋宜心中猜测,手并未动起来,她不想碰这盒子,看着它就觉得心里瘆得慌。
“带回去吧,我不看。”宋宜毫无兴趣地移开目光,碧凝温笑,“少夫人,将军说不看会后悔。”
宋宜眼眸微抬,看着碧凝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赌气一般,宋宜快速将盒子拿在手上,想要打开又犹豫了。
碧凝好似期待她打开一般,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宋宜不知是为何,可既然一定要打开,何不干脆一些?
宋宜按住盒子放在桌上,缓缓打开来, 盒子里血、腥的一截手指,瞬间让宋宜的心凉了一半,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快速地别开目光,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浓烈,白钰这是什么意思?
碧凝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竟然也被吓到缩了缩身子,低头不敢说话。宋宜定了定心神,让呼吸平稳了下来,再一次老向盒中断指,指骨纤细,是个姑娘家的手,只见指中还佩戴着一枚翠绿色的玉戒,是她的……
宋宜心惊胆战之后咬牙闭目凝神,惊出一身冷汗而不知,白钰果真心狠手辣,看来她只要稍微身子出了点什么问题,就会收到这样的警告,这一次是二娘的,下一次还不知道是谁的。
“碧凝,把东西拿出去,就说我已经看了,还给他便是。”宋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盒子盖上,交还给碧凝,可碧凝却是没法接过来,抬眸偷窥一眼宋宜神色,见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碧凝心头一颤,这才心惊肉跳地接过盒子。
“是的,少夫人。”碧凝倒吸一口冷气,心有余悸地看着盒子,欲言又止,宋宜问:“你还有别的事?”
“没有。”碧凝快速道,随后低垂眼眸,“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去吧,”宋宜瞧着一桌子的佳肴,突如其来地腹部涌起一阵腹水,当即捂住了口鼻,既是闻不得这些食物的味道,看着竟也觉得难受。
宋宜只能是逃离,等碧凝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一桌子凉掉的饭菜自己收拾一下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时辰,午后北风刮得院子里的植被沙沙作响,宋宜被惊起,恍惚感觉眼角有一丝丝冰凉的感觉,指腹划过,沾染了湿润的泪花。
竟然睡着了也在不经意间流下了眼泪,宋宜轻吐一口气,好像心口更是难受了些,吐气不是很顺畅。宋宜不得不为此愁容——这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
话说碧凝在收拾了碗筷后,知道少夫人正在歇着,于是也在午时小憩了片刻,直到被突然的北风吹开了窗,碧凝这才醒了过来,待她去关窗时,隐隐约约穿来了轻微的抽泣声。
这芳华院不过是她与宋宜两人在,碧凝顿时慌乱了起来,平日里也不见得少夫人哭过,莫不是这会身体不舒服了?
碧凝连忙穿衣出门,到了宋宜房外,不方便直接推门而入,于是乎在门口问了声:“少夫人,是不是您醒了?”
屋内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等了片刻传来宋宜沙哑且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无事,你去休息吧。”
碧凝神情愈渐凝重,前三个月胎位不稳,最容易滑胎了,少夫人再这样沮丧下去,可能就不只是对她自己的身体有害了。
“少夫人,奴婢可以进来吗?”
屋内静悄悄的,碧凝等了好一会,宋宜轻声道:“谢谢,我想一个人静静。”
碧凝鼓了鼓嘴,有些许不甘心,“好吧,少夫人,您也别太难过了,休息保重身体。”
两三日过去,早饭时间,碧凝带来了一个人,正是蓟大夫,碧凝没说把蓟大夫请来给她号脉,是白钰的意思,只是在宋宜面前欢笑道:“少夫人,今日蓟大夫来给您号脉,瞧一下我们小公子的情况。”
宋宜配合地伸出手,沉默不语,蓟大夫上前去,瞧着宋宜脸色有些苍白,诊脉过后蓟大夫也不说个结果,可结果宋宜心知肚明。
碧凝送走了蓟大夫,日复一日的午后,每日似乎都是一个样子,在同一间屋子,睡了又醒,醒了继续睡,天色昏暗,天气一日比一日更冷,宋宜午时睡觉的时间也变长了许多。
昏昏沉沉中,宋宜微微睁开眼睛,貌似从缝隙中见着床边站了一个人,宋宜惊了一身冷汗,立即清醒了过来,看清了来人,更是诧异不已。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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