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话一出口,便收到一记冰冷的眼锋。洛星宸的面色不郁:“这些事用不着慕容小姐操心。”
唐清婉脸上的喜色顿时僵凝,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慕容烟则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两人或许是闹了什么矛盾。现在她才知道,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啊,为什么还要闹别扭呢?于是劝道:“你们经历了这么多,难得有这个缘份……”
但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发现洛星宸的脸越来越黑。
她想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谁许你在王府里胡乱改动的?”
慕容烟僵了一僵:“王爷也没说不能啊……”
“以后福薪院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经本王同意!”
洛星宸向朱管家发火,然后拂袖而去。朱管家抹了抹一头冷汗,他这不是给王爷报过的吗?最近这主子是越发难伺候了!
月明星稀,慕容烟晚上睡不着觉,自己披衣到院子里散散步。王府里依然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连夜晚巡逻的侍卫也很少到这个偏于一隅的院子附近来。
四方的围墙,将她的人生困住了。以后,还有多少个岁月将在这里默默虚度?
可是这些天她竟然没有感觉到半点惶恐,甚至是有些平静。
不管是聂言还是慕容烟,她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每天在疲于奔命上交付时光,日日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以后又该如何,单是为了生存已绞尽脑汁。
现在她累了,不想努力了,上天也会容许她在这个借来的生命里偷一下懒吧?
“喂,你在想什么?”
从树顶落下一道声音,砸在慕容烟头上。她认得这个声音,所以并不惊慌。
“没什么,只是有点闷。”慕容烟靠在树下的墙上。
“想不想喝点酒?”
一根绳子从树下垂了支瓶子下来。这瓶子玉泽光润,真是有钱人,连喝酒的瓶子都不是平价物。
慕容烟取过酒瓶皱了皱眉,晃了晃里面的东西:“这个东西明明这么苦涩辣喉,人们为什么都喜欢?”
“明知道情字为物最伤人,人们又为什么都纷纷纠缠不放?”齐昊飞叹了口气,或许是夜色醉人,连他都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
慕容烟无解,将瓶口放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大口。本来就没有什么酒量的她立即被呛得直咳嗽。
“呵呵呵呵……”齐昊飞笑,“上来看看月光?从这里看和别处看自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好”字刚落,慕容烟就觉得腰间被一物勒住,紧接着整个身子突然就离了地,稳稳地落在高处的一个树杈上。
而齐昊飞则一手枕着头一手拎着个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眼底透着点落寞。
“你有心事?”慕容烟小心翼翼地摸着树坐下。
“皇上过几日要宴请宁王和清婉,想必是要为他们赐婚。”
“哦。”慕容烟也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空空的。这是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当初如果没有慕容烟强求,他们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齐昊飞偏过头来看她:“你不想说些什么?”
“我还有资格说什么?”慕容烟淡淡地一笑,抬起头来望天。原本明晃晃的月亮被一块乌云挡住了,“你还说这上面赏月比较好?”
齐昊飞也顺着她的眼睛往上看,不由哑然失笑。
慕容烟学着他的样子往喉咙里倒了一口酒。真是奇怪,此时竟然觉得那番辛辣顺着喉头滚到胃里,生生压住了刚涌上的一阵酸涩。
两人静默了一阵。
“放下吧。”慕容烟劝齐昊飞。
“你呢?”
她有些晕乎了,指着自己的心口冲着他傻笑:“我?我这里是石头做的,不会疼!”
最后她是怎么回房的却是一点映象也没有了。没有几分酒量,两口酒下肚便有些不醒人事。
带着宿醉后的头痛,慕容烟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再胡乱喝酒了!
小珠煮了解酒汤来,一边给她揉着太阳穴一边念叨:“姑娘,你怎么能大半夜的和一个男子在外面喝酒呢?虽然那个是齐家少爷,但毕竟男妇授受不亲啊!如果被人知道了,你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慕容烟苦笑,这个小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
桑儿打了洗脸水进来,绞了帕子递给慕容烟擦脸。她接过闷闷地问:“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是齐少爷抱你进来的。姑娘,小珠说的也在理,这里毕竟是王府,齐少爷又是客人,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桑儿在王府里待得久一些,虽然年纪比小珠小,但说话却较她沉稳。
慕容烟掀被起床,伸了个懒腰:“哎呀!又是新的一天,今天我们做些什么好呢?”
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王爷来了。”小珠定定地看着敞开的门,和桑儿迎了出去。
慕容烟垂下眼眸没有动。
洛星宸还穿着白金相间的官服,头戴金冠,像是刚下朝的模样。他留下萧狐和桑儿他们,自己一个人大步踏进屋里来,顺手门就砸在了门框之上。
慕容烟看了看那个门,很担心它的质量。
“你喝酒了?”洛星宸进屋来,迎面就是一股酒味,于是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慕容烟打了个呵欠,她还没来及套外衫,仅着着白色的内衫,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像个yin君子:“王爷,有何贵干?”
洛星宸薄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话。当他一下朝就径直走到福薪院的时候似乎有些十分迫切而紧要的事,但当他踏进福薪院的时候,突然发现其实根本什么事也没有。
那他何必急切地过来?
面对着慕容烟疑惑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地坐到一旁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慕容烟随着他的动作,发现他怀中露出一块熟悉的面料来。
“你……”她还以为这种东西他说不定接过就扔了。
顺着她的目光,洛星宸将怀中的香囊扯了出来。里面的薄荷叶已经干了,捏起来有细碎的磨砂声。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这叫阿拉伯数字。”
看到洛星宸疑惑的目光,她从妆台上拿了盒胭脂,又抽出自己的手绢铺在他面前。胭脂是芷蓉和小芹将她以前留在听香院里的东西搬过来时一并带来的。其实她已经很久没用了。
葱白的指尖沾着嫣红的胭脂在手绢上边画边解释:“这种符号代表了数字。这个就是一,这个是二……”
然后手就被捉住了。
洛星宸的眉宇间有丝怒意:“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烟愣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手。原本光洁如玉的一对手背上,布了几个浅浅的圆痕。
“哦,在厨房里做事,难免的。”她无所谓地笑笑。
洛星宸喉头动了一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他取过妆奁里的发钗,点了一点胭脂开始在她的手上画了起来。
慕容烟惊讶地看着那点点红色慢慢铺开成一串花,慢慢的眼睛就开始模糊起来。等她意识过来时,“啪”的一滴眼泪滴在花瓣上晕了开去。
她慌忙将手从洛星宸掌心抽了出来,去摸自己脸上的泪,可是竟是止也止不住。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门关着,外面的桑儿急得要命。王爷近来心情不好,他不会是要拿娘娘出气吧?她使了个眼色给小珠,小珠却没理解她的意思。跺了跺脚,桑儿打算自己去看看,但身子刚一动就被萧狐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
“我,我担心王爷打娘娘。”
“为什么王爷要打娘娘?”小珠有些莫名。
萧狐木然道:“习武之人不会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
他这么一说,桑儿才安下心来,转眼却瞧见唐清婉带着琥珀过来了。
“唐小姐。”小珠上前招呼,实则用身子将她们拦了下来。
“我来看看慕容小姐。”唐清嫁的眼神转到萧狐身上,“王爷也在里面?”
萧狐点点头。
张扬的、无赖的、跋扈的、俏皮的、坚强的、阳光的……洛星宸见过无数面不同的慕容烟,可是从来没见过她哭。
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脆弱的时候。
心里某个角落的那条裂缝随着越来越大,大得要将心撕成两半!他不太懂这种感觉,似乎比平时受伤时更加难以忍受!
“王爷,你又何必来惹我?我现在只不过是你的囚犯,除此之外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慕容烟努力收了眼泪,转过身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
一肚子的焦躁正不知从何处发泄,听了这话,洛星宸“霍”的站了起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没有关系?”
他一把抓过慕容烟的手,硬生生地将她扯过来面对自己,薄唇就覆下了……
他毫不温柔的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双唇,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去!
从她离开王府时的心慌,到见到她在小面馆里风生水起的不满,再到看见有人胆敢调戏她的愤怒,一向八风不动的宁王何时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过?
而她却毫不留恋地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当真毫无关系?
慕容烟茫然地站在原地,睁着一双美目只能看到他放大的脸和眉心皱成的“川”字。她有时候很想帮他抚平那道眉间的刻痕。不知道他身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直到唇上一阵疼痛袭来,她才收回了神思。
连这个时候都不专心!洛星宸惩罚似的狠咬了她一口,在她唇边说道:“慕容烟,本王还没有将休书送去更改户籍……”
捂着有些肿胀的唇,慕容烟有些迷惑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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