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惊呆的不止慕容烟一个,还有门外刚准备敲门的唐清婉。
她狠狠咬着嘴唇,直到琥珀惊恐地看着她,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差点将嘴唇咬出血来。怔忡了半晌,她手缓缓地转身离开。
屋里的慕容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你的意思是……”
洛星宸邪魅地一笑:“不管是贩夫走卒或是皇室贵胄,除了皇帝,成婚或休离都需到户部更改户籍。本王只是给了你一纸休书……”
他缓缓抽开妆奁的最下面那一层,那纸休书叠得整整齐齐躺在里面。他两根修长的手指一夹将休书扯出来,抖开来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然后将它撕开两半,在慕容烟惊愕的目光中,两片纸泛起一小团蓝火,逐渐在他手上烧得干净。
双臂圈着慕容烟将她压在妆台上,挺直的鼻梁轻碰上她的:“慕容烟,你别想逃!”
脑后惊起一丝凉意,此时的洛星宸哪有平时的冰冷沉稳?反而多了几分阴沉邪佞。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起那天晚上在石牢里那个人。
那天晚上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洛星宸?
幽兰院里,唐儒德外出回来便看见自己女儿倚在院前的栏杆上。这个女儿是他与亡妻唯一的联系,自幼悉心教养,父女同心,哪里不知她的心思?
“清儿,今日怎么不陪王爷下棋了?”唐儒德拍去衣衫上的凉意,眼瞧着便入了冬。
唐清婉正望着一处出神,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幽幽地转过身:“爹,你回来了?”
“清儿,你不舒服?要不要让荆大夫来看一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让唐儒德有些担心,于是上前询问。
唐清婉眼圈儿一红,泫然欲泣:“爹……”
知女莫若父,唐儒德知道能让自己女儿如此的只能是王爷。他叹了一口气:“清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唐清婉凄然道:“爹,王爷他……王爷根本没有休王妃,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唐德儒也有些意外,但他比女儿更快接受这个事实。其实他们在王府里住了这么久,王爷也没有来提亲,他的心中早已有些预感。
“清儿,爹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回谡州吧。”
“爹?”唐清婉盈盈的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瞬间又变成了忧愁。
“可是,女儿放不下他……”
唐德儒从后面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做不做得成夫妻是要讲缘份的,有缘的时候再多的磨难也不能将他们分开,没缘的时候强求也没用。慕容小姐和王爷经历了这么多事,仍然不能了断就说明他们有缘份。清儿,你也不要再执着了,和爹回谡州吧!”
“爹!”唐清婉伏在唐德儒的肩头痛哭失声。
不知不觉夜已深,慕容烟再次睡不着了。白天洛星宸的话在她耳边不停萦绕,让她一颗心绕得像团乱麻。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时,突然觉察床尾一动,初时只以为是斜上方那个洞里透进来的风吹动了床帘,她翻了个身突然又是一下,这次是真正感受到有东西打在脚踝上。她伸手摸去,却是一块小石子。
“是谁?”
不待慕容烟发问,突然屋里有另一人厉声喝道,然后就是一道身影箭般射出了房门。待慕容烟和睡眼朦胧的桑儿披衣赶出时,只见小珠已与一人打到了一处。
小珠竟然会武功?
慕容烟和桑儿对望一眼,皆为震惊。
“慕容烟,小爷不过是来找你喝酒,你想杀人吗?”那人腰间射出一道寒芒,逼得小珠后退几步,方才趁着间隙朝这边吼道。
慕容烟忙喝道:“小珠,住手!”
小珠也是训练有素,听令即停。齐昊飞摇晃着手里的酒壶,发现它并没有破碎时,才放心:“幸好没碎。”
他横了慕容烟一眼,一手叉腰不满地道:“慕容烟,你要不要这么狠呐?亏小爷我还特地带了美酒给你。”说着就往她那边走去。
小珠突然横身挡在他的面前:“齐公子,今夜之事是小珠有所得罪。不过王爷吩咐,齐公子不可再私自到福薪院来。堂堂齐家公子私闯王妃的宅院,未免有些鬼祟了。”
“他若肯让我来,我又何必偷偷摸摸?”齐昊飞撇了撇嘴。
小珠转过身,看见慕容烟怔怔地瞧着她,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格外分明。
“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慕容烟轻声问。
小珠几步走到她面前,突然双膝跪下朝慕容烟拜了一拜:“娘娘,奴婢是王爷派到娘娘身边的。”
虽然隐约有些猜到,但慕容烟还是有些不懂:“为什么?”
“王爷怕宇文生再回来报复,特派奴婢到娘娘身边保护娘娘!”
“那大牛他……”
“他的确是奴婢的亲生大哥。奴婢和大哥是陈家镇的人,因自幼体弱,在一次病危之时幸好遇到了荆大夫。荆大夫把奴婢带在身边,不单治好了奴婢的病,而且还让奴婢习武强身。这次奴婢随荆大夫回京看望大哥,王爷便将奴婢派到娘娘的身边。”
小珠的话音刚落,慕容烟还没回过神来,却见桑儿也走到她前面跪下。
“桑儿?”
“娘娘!”桑儿磕了头,“奴婢也有事瞒着娘娘。”
她不用说,慕容烟也已经明白了。是呵,她怎么没想到?桑儿的卖身契在王府,没有王爷的允许,她怎么可能自由跟着她出来?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给了她休书又不去取消户籍?为什么明明说好一刀两断,又派人暗中照顾她、保护她?
没得到她的回应,桑儿和小珠不敢起身。齐昊飞朝她们使了个手势,两人知道娘娘此时需要时间冷静,便悄然退下了。
“还没想清楚吗?”齐昊飞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慕容烟抬头,听他说了茶楼的事。
那间茶楼,自她开面馆时就已经在了。她以为它本身就在那里的,因为它不显眼,自己又忙着营生所以一直没有留意。
齐昊飞道:“他那个人看起来好像除了国家大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而且又闷又倔,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是不肯承认。虽然说着讨厌你,但其实他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有你自己一直不知道。”
齐昊飞将酒壶放在她脚下,看了她一眼就走开了。
远处的月光盈盈照着他脚前的路,空旷的长街上拉长了一道孤独的影子。
齐昊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让慕容烟知道洛星宸的心意,自己这么做必定会伤了清婉的心。可是当他看着那两个人互相折磨的时候,又有些不忍心。
多情自古空余恨。
自己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便看不得天下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至于那两个人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只有看他们自己了。
慕容烟独自静静地伫立了一阵,突然发足朝福薪院外奔去。
洛星宸此刻正在房中翻看兵书,东儿敲响了房门:“王爷,王……慕容小姐在外求见!”
烛火闪了一下,洛星宸翻书的手稍稍顿了顿:“她来干什么?”
“奴婢说王爷已经睡下了,但她说无论如何也要等到王爷见她。”
“不必理会。”
说完这句话,他房间里的灯便吹熄了。东儿会意,到院外朝等着的慕容烟冷声道:“请慕容小姐回去吧,王爷已经睡下,不见外人。”
慕容烟并不介意地笑了笑,朝亭中走去。东儿见她大有等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摇了摇头也不管她便回院子里去了。
夜深露重,初冬的凉意透着薄薄的衣衫浸到慕容烟的身子上,但她却似乎毫无知觉,靠坐在亭中,心中从未如此坚定。
洛星宸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房门。
刚步出扶云院,便有个人影扑进他的怀中,一对藕臂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熟悉的馨香袭来,让他有些措不及防,但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抱她。
“你又要干什么?”洛星宸一如既往地绷紧了脸。
慕容烟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只是紧紧地搂着他,摇摇头不说话。
洛星宸也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任她抱着。
“到底怎么了?”半晌,他的声音变得稍微温柔了些。
慕容烟抬起头来,一张俏脸上透着动人的嫣红,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
这张脸,是她是思夜念的脸,也是曾经全然不敢记起的脸。以前就算他近在咫尺,他们之间也像隔着些什么。她以前从来没奢望过他的心中有她,但是他竟然暗中为了她做了这么多事!这是第一次,慕容烟觉得自己有些懂了这个男人的心。
“洛星宸!你骗我!”
“本王何时骗过你?”洛星宸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那指腹下的光滑莹润,有些令他不舍得离开。
慕容烟厥起小嘴:“小珠、茶楼!”
原来她知道了?
洛星宸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本王只不过是念在你我夫妻一场……”
突然,慕容烟踮起脚尖朝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不是夫妻一场,是夫妻一辈子!洛星宸,以后你赶我我都不会走了!”
洛星宸心下大震,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心底莫名涌出一阵暖意,那暖中又有一丝的酸涩。他觉得喉咙一紧,猛的展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不许反悔!”
“永世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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