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蜘蛛、小婷走到老乌贼身边,我开始仔细分辨那喧嚣声浪中的对白。
“老李,你哪能了拉?不要紧吧?”这是认识的。
“这是要疯啊!要不要报警啊?”这是怕出事的。
“报什么警啊,打120才对吧?”冷静而且好事的。
“朋友,他到底出啥事了啦?”不明真相群众。
“老李再拉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
小区门口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人群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我把目光投进人群之中的空地,待到看清那倒霉蛋在干嘛的时候,我是彻底傻眼,老乌贼啊,这也太缺德了……
“你这也太损了,老乌贼,他就骂你几句,你也不用这么折腾他啊。” 我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小区门口,围成圆环状的人潮之中,老李正被万众瞩目的拉大号,被老乌贼催眠的以为是在上厕所。
“差不多就得了,你那扣子下在哪了?”蜘蛛说了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扣子,不是衣服上的扣子么?
老乌贼听了蜘蛛这话,却笑嘻嘻的转头看我,“小废柴,你肯定没听懂,这扣子是什么意思吧?”
我老老实实的摇头,小婷听了觉得好奇插了一句:“怪物老爷爷,扣子我知道呀,你看呀,我衣服上就有扣子!”
“小祖宗,把怪物那两个字,还有那个老字去了,叫爷爷就行了,爷爷还不老,也不是怪物!你这么叫,爷爷心里很难受,这酒都没心情喝了。”老乌贼的脸上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好吧,爷爷,你别伤心了,我不叫你怪物老爷爷了。”
老乌贼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他说:“乖孩子,你菜菜姐姐嘴里说的扣子,和你这用来系衣服的扣子是两码事,此扣非彼扣!”
“老乌贼的惑乱之瞳目前有三种模式你是知道的,这惑乱的意思大体是指迷惑、困惑、迷乱、可是更可怕的是指他能乱世道,乱人心,这一双跟,红潮四杰之首魅魔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的妖瞳。”蜘蛛说得时候异常平静。
这死老鬼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嘿嘿,好说,惭愧呀,菜菜,可别老这么夸我,我这老脸都要挂不住了!”老乌贼脸上得意洋洋,这番话他可受用的很啊。
老乌贼一尘不染的白色唐装,从上往下数的第三颗扣子上,一直挂着条银色的怀表,这怀表光滑莹润,却不耀眼,很是有些宝光内蕴,看着就有些年头,精美、古朴,却落落大方。
这可是真家伙,绝对的老古董,也不知道价值几何?
老乌贼吧嗒一声打开怀表,看着窗外,“小婷,小废柴,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扣子!三,二,一!”
啪嗒一声,我凝神看着窗外,老李渐渐就开始哎哟起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干嘛?到底怎么了?”
众人一片默然,没有人回答,他的同事显然怕伤了他的面子,赶紧把他艰难的搀回去了,保洁员开始收拾地面的狼藉,人群渐渐散去。
老乌贼关上了窗,拉上窗帘,众人再度回到桌边,我拎起酒杯心悦诚服的想敬一敬那老乌贼,“小废柴,别的话也不用多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先干了这杯,我就统统告诉你!”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尚有半杯残酒,我举杯送到嘴边,就待要一口喝干,袖子却被人轻轻拉了一拉。
“喝慢点,老乌贼酒量好的很,你喝他不过的。”是蜘蛛担心我跟老乌贼拼酒,出言阻止。
“小白眼狼。”老乌贼一脸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没关系的,干了!”
“小废柴,你这倒是说了句人话,小婷,菜菜,咱们都举杯吧,为熔炉!”老乌贼的酒杯悬在半空。
小婷举起果汁,蜘蛛举起酒杯,四个人正要碰杯的时候,突听得一声大叫。
“且慢!善了个哉的,老衲生气了你们看不见啊?这看热闹不带老衲,这碰杯还不带老衲啊!”黑长老终于还是没忍住,忿忿不平的开始发泄不满。
“黑长老,你又喝不了酒,你连水都不用喝啊。”我说这话真不是为了挤兑它!
“那老衲不管,喝是不能喝,碰杯一定要参与!”这黑长老这回是发了狠,蜘蛛巧笑嫣然的点了点头,黑长老直蹿桌面,四只酒杯外加一只黑色金属爪子,碰撞在一起,大家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为了熔炉!”
蜘蛛蜻蜓点水的抿了一口,我和老乌贼却是一饮而尽,小婷喝了口果汁,放下杯子把黑长老从桌上搬下去抱在怀里,“哥哥、姐姐、爷爷,你们慢慢吃,小婷吃饱了,我和黑长老去画画了。”
这孩子乖巧得很,知道我们要谈正事,把跟老乌贼不对付的小黑也拐跑了。
“你想要问的是所谓扣子到底有多少种潜在的种类?对吧?还想要问的就是我这惑乱之瞳三种模式下的效果到底有什么不同?”老乌贼缓缓开口。
我麻木的点头。
“想来你也知道了,这所谓的‘扣子’就是被催眠者苏醒的关隘,被催眠者好比是困在一个坚固而巨大的迷宫里,这迷宫由亿万块坚硬的石砖建造而成,无法摧毁,也无法逃离,在亿万块外表完全相似的石砖中,有一块难以寻找但是最为关键的石头,抽离这块石头的瞬间,整个迷宫就变得如多米诺骨牌砌成的那样脆弱,一块推动一块,然后轰然倒塌,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就是扣子!这‘扣子’则千变万化,可以是旋律,响指,一个亲吻,一个特定的画面,气味,一道家常菜等等,凡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可能是扣子,若是我不想让被控制者找到的话,他这一生可能都要扮演另外一个角色直至终老。”
老乌贼点起了一只雪茄,又递给我一只,我看了眼蜘蛛,她却没有反感我们吞云吐雾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我开始了解老乌贼这惑乱之瞳后我又产生了新的疑惑,俯首帖耳,惟命是从绝无可能背叛的精英下属,岂非要多少就有多少?这种异能的终点难道不是再无敌手么?
我疑惑的看向老乌贼,他摇了摇头,居然叹了口气,“要是跟你的异想天开一样,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大错特错了,无论是魅魔的脑电波,还是我的眼睛,都有致命的短板。”
蜘蛛补充说到:“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永远无法被控制,只在云端自由翱翔,绝不会仰视着他人的眼睛,更不会弯下脊梁,比如领路蛇信!”
不知为何,血液就在沸腾,鼻头就有些发酸,是啊,这世间总要有几个这样的人,这样的英雄吧,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控制住,也难怪老乌贼用匪夷所思的那种眼神看着我。
蜘蛛喝了一口腌笃鲜,她说:“汤冷了,我去热一热,这汤要热才好喝。”
她走去厨房,是为了不让我和老乌贼看到她忽然湿润的双眸,老乌贼抽了口雪茄,幽幽的吐着白烟,也不说话。
“菜菜,这丫头,是蛇信养大的。当年蛇信把她从火坑里救回来的时候,她的年纪也就跟小婷的年纪差不多大,是蛇信含辛茹苦拉扯她长大,她的自闭症与语言障碍当年比小婷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你知道她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了么?因为你和小婷的现在,就是她和蛇信的过去。”
老乌贼轻轻的说,我的心情却像是一艘被巨浪时而掀到半空,时而重重拍落的小船。
“老乌贼,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我让琳琅姐姐给你嘴巴缝起来!”厨房传来了蜘蛛不悦的声音。
“不说,不说,小姑奶奶,你说话也管用,不用老搬琳琅出来压我。”
老乌贼肩膀一耸,两手一摊冲我做个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