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你还没开够!”
此话一出,陈翊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不由分说地反驳了回去。
李君昂这回也不示弱:“我还不了解你如果是真的玩笑,你根本不屑一顾的,但是只有关于她的玩笑,你哪次不是立马反驳,有时候又暴跳如雷,你难道不知道反反复复的否认就是肯定吗”
陈翊感到此刻的自己像是遮羞布被拉开了一般,羞恼地怼了句:“你到底想干嘛”
“你别谈其色变啊,我是说,你看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喜欢又怎样我吧……只是出于兄弟间的关心,以前我不理解,但是现在吧,我遇到了简璐……
“我知道打从心底里喜欢一个人,但又得不到她,贼难受啊,所以哥们儿就想帮你一把,也算是帮我一把!”
“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可能!还有,简璐跟我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你要是因为她,也用不着饶这么一大圈。”
“哎不是!你误会了,我没说你跟简璐怎样,我是真的挺为你跟你妹妹……啊不对,你跟白音感到可惜…”
“没什么可惜,你自己也知道她有多不待见我,何必强人所难”
“陈翊你个榆木脑袋!怎么一遇到这种事就不开窍啊”这回轮到李君昂龇牙咧嘴,满脸恨铁不成钢,
“听说要来丰海跟慕白谈合作,白音是十万个不愿意,但微姐强势啊,她也没办法,本以为出差之后就回首都了,这倒好,微姐大概是经过打翻咖啡的事起,就不满意她了,想把她换掉,所以以后,她就只能留在丰海跟着哥们我混了,反正短期之内,是回不了首都了,所以你看这不是明摆着在给你制造机会!”
李君昂小声嘀咕:“不说别的,作为投资方,以后难保会再见,你肯定不想跟她这么僵着吧”
说话间,邓微,简璐,以及包括白音在内的那个新助理,正从餐厅出来,朝他们所在的停车场方向张望,缓缓走来。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我叫的代驾马上到,到时候我就把简璐她们三个带走,白音就会落单,你反正没喝酒,正常开车,一会儿趁尴尬的时刻,你赶紧来一招雪中送炭……”他在陈翊耳边嘀咕着。
邓微走近的时候,李君昂的代驾也正好赶到。
“leon,跟陈总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朝陈翊使了个眼色,顺势拉开车门,正如计划的那样,大摇大摆地“指挥”着:
“女士们请吧,坐我车,送你们回去”
几人推搡之间陆续落座,果不其然,走在最后的白音看到位置不太够,便老实呆在了外面。
李君昂刚想要给陈翊示意,怎奈简璐适时从车上下来,对白音说:
“不好意思啊,应该你们公司的人一起,我就不凑热闹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逻辑:他怎么能不带白音呢白音可是他的同事啊!李君昂一拍脑门准备找补的功夫,白音竟然主动提出:
“没关系的,简璐姐,我家就在这附近,走两步就到了,不用车就行。”
“你这么快就租好房子了”邓微的新助理从车里探出脑袋问。
白音点头。
“那待会儿要走快点喽看这天气,应该马上要下雨了吧”
她朝天空瞅了一眼,轻描淡写地提醒,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担心的意味。
陈翊与李君昂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望天,这乌云团集,劲风拂面的架势,的确是暴雨的前兆,夏天的雨,总是任性地来去自如。
陈翊终于还是试探着发问——
“我载你吧”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将眼神看向她,对方就毫无疑问地拒绝了。
“不用了,我拐两个弯就到了,跟您不顺路。”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也没有一丝温度,说完就对着他以及李君昂那边点头致谢,转身踏着不急不缓的步伐,朝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计划算是落空了,不过本来也不该抱什么希望,他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暗暗嘲讽了起来——她这么不待见自己,怎么会和自己一同驱车呢
李君昂走到陈翊身边,拍拍肩膀与他道别:
“哥们儿,今天就先到这吧,以后合作愉快!”
陈翊回过头来,顿顿地回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谁知对方竟一脸坏笑地在他耳边念了句:“daseldistress,一会儿记得带把伞。”
陈翊眼眸一颤。
坐上驾驶座,却没有立刻开车,只心有余味地瞄了一眼副驾驶座前储物格。
李君昂的话语却像蚊蝇一般在脑内回旋着:“你当年是喜欢她的吧”,“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喜欢一人却得不到那可太难受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他跟白音之间的隔阂,又不是仅限于所谓的‘兄妹’关系才有的他甚至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隔阂是为什么。
这个leon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刚刚一定是疯了才会配合他提出那个请求,就算她今后留在丰海又怎样难道她就会接受自己,接受当年的一切吗
白音此时可能还暗暗不爽,今天晚上像是被摆了一道,她会不会认为自己与李君昂在故意使她难堪
他的思绪像是一颗浸了水的海绵,疑窦与顾及如从海绵里挤压出来的水一般迸发,无法停滞。
今天的他已经不能再接受新的信息了,必须停止思考任何与白音相关的一切,把今晚当做一场稀松平常的赴宴,而周末还将会如期而至。
啪嗒啪嗒……
雨水终于还是意料之内地降落了,仿若陈翊如麻的思绪滴滴坠落,又拧巴着相融,流淌在车窗上,随着一声夏雷的轰鸣,雷电忽闪了两下,适才还拖泥带水的雨滴,此刻化作暴雨哗然而坠——冲刷掉了他眼前车窗上所有的顾虑!
下一秒,他果断伸手拖开副驾的储物格,快速抽出那把几乎都没怎么用过的伞,另一只手扯开驾驶座的车门,整个人就这样毫无保留地闯入了雨幕里……
她应该不会走远。
他随着刚刚目送着白音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地寻找着,此时雨势汹汹,人行道的两侧已积满了水潭似的雨水,街道旁的下水管道都快要吞吐不下,像是即将要溺水的无助孩童。
他拐了第一个弯,这是个丁字路口,毫无悬念只能这样走。
可到了下一个岔路口,他还是踟蹰了,皮鞋和裤脚被雨水浸得不成模样,因走得过急,前襟也被打湿了不少。
他正不知所措地张望四周,看到路口的老鞋匠还在梧桐树下,他的门店不大,屋檐处刚好遮蔽风雨,嘴里啰嗦着:
“这雨下得真大,这会儿谁在外面谁倒霉喽!”
这里是老城区,道路狭窄,梧桐茂密,老丰海人却依旧愿意在这里做着小本生意……
“小伙子这么大雨找人啊”
“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穿黑色连衣裙背着帆布包”
“那个小姑娘朝那边走喽!”
鞋匠大爷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她本来想修鞋子的,看到下雨了就赶紧跑了!”
“谢谢!”
他急匆匆地冲向那个方向——
由于暴雨,这条本不宽敞的街道被拥堵鸣笛的车辆填满,堵得水泄不通,幸好他没有开车,否则这会儿还不知道要怎样。
正当他以为也许白音已经回到家的时候,终于在不远处看到,她正在梧桐树下躲雨,满身雨水。
“阿音!”
他确信自己的声音透过大雨传了过去,可是白音却即可回身像是要落荒而逃!
也许是这场湍急的大雨给了他勇气,也许是她的逃避激起了他的不满,也顾不得忸怩,迈着大步子穿过了满是车流的小马路,带着些愠恼与命令的口吻朝她再次喊去——
“白音!”
可对方依旧躲闪着他,没有丝毫要配合的样子,一步步踉跄地走到人行道的边缘——她的鞋跟已经坏掉了。
如果她刚刚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他可以很快把伞举给她,可她偏偏不要!
周围拥堵的车辆才有了些疏通,车辆开始疾驰着加速,而处在边缘的白音一个趔趄就要倒在路边——
说时迟那时快,陈翊适时跨越了过去,立刻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身子拖到自己的伞下,而自己则顺势背过去,帮她挡下来那疾驰而往的车辆溅过来的积水——
上一秒还各自‘狼狈’的二人,此刻已经共同站在伞下,这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让陈翊的心跳混乱地滚动了几个节拍。
而白音此刻样子,像极了一只暴风雨里无家可归的猫,眼神惊恐而无辜,头发因雨水的缘故,全然没有了晚餐时的精致光泽,有些碎发还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黑色的连衣裙也已经湿透了……
他触碰着她的手肘,她身体里透出来汩汩凉意,甚至还在发抖——虽然是夏天,但是被这么凶猛的雨水一淋,是有些遭不住的。
她适时打了一个喷嚏。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陈翊这才说出这么一句来。
“不需要。”
陈翊看到她倔强地别过脸,根本不想看自己,心底里那股不快呼之欲出。
“既然这么不待见我,那今天干嘛还要来难道你不知道会在饭局上遇到我”
“这是我的工作,我没有办法,难道陈总会因为我在tr,就对是否收购tr的决策有所改变吗”
听到她冷漠的反诘,让陈翊的愠恼没有丝毫减弱,但他不想在大雨里与她理论这事,他瞟了一眼她坏掉的高跟鞋——
“这样的雨下不久,刚刚怎么不在鞋匠那里多等一会儿”
“既然如此,那陈总为什么还要冒着雨来给我撑伞是想来看看我现在落魄可笑的模样吗!”
她一脸不快地回瞪着陈翊,情绪也随着倾盆的大雨,忍无可忍地一触即发了。
听到自己好心竟然被白音解读成了这样,伴着伞外哗啦啦的雨声,陈翊也几乎是不满地喊了出来——
“你非得这么想吗!”
白音的身体猛然一哆嗦,仿佛是被自己的这一吼,有些不知所措了,陈翊写才平复了呼吸,煞有介事地开口:
“不是我非要来,而是你非要走,如果刚刚你答应坐我的车,那你也不会狼狈成这样。”
“我凭什么就要坐你的车我们很熟吗我明明都说了不需要!”
她还是抵触着自己纯粹的好心。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但我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句‘不需要’而折返!”
白音眼神里的惶恐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嘲讽,她眼里笃定的光冷冰冰地刺进陈翊心里,他明白白音的心情,但此时此刻,他只想赶紧带她从这里离开,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他瞥了眼她被磨红的脚——
“你的脚都这样了,还能回去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一点,白音无措地低了低头,她的脚后跟被磨出了不少红印子,甚至有的水泡已经破了。
陈翊的话语掷地有声地落在伞间,两人之间的氛围仿佛也因此变得不似刚刚那样凌厉……
两人各自沉默着,白音抬眼认真地打量着来人,陈翊此刻的狼狈也没有比自己好很多——
浸湿的前襟与袖口,还有刚刚被溅到的裤腿,贴在鬓角被半濡湿的碎发,无不宣示着他的‘卑微’。
别过眼神,她却幽幽地来了一句:
“我可以把鞋子丢掉,慢慢走回去,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家在哪里,所以不用你送。”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陈翊暗自叹了口气,听到雨打在伞顶的声音渐次稀落,终于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了,那这把伞你拿好,一会儿慢点走回去。”
他将伞重重推到白音手边,直到对方的手实实地架好了伞柄,他才回身走出这把遮蔽倾盆大雨的伞。
“你……”
白音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重新踏入雨幕的陈翊,泛滥着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他什么都不愿再想了。
虽然她回来了,但是还是不愿与他有什么交集……
他明白了,淋一场雨把他心里的火扑灭吧!顺便冲刷掉那张已团成死结的网!
那天晚上到家时,他的母亲陈菁云被狼狈不堪的他吓了一跳,一边张罗方姨给他拿换洗的睡衣,一边嘴上又碎碎嚷嚷着埋怨:
“哎呀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车上是有给你放过一把备用伞的啊!”
而第二天一早,当李君昂听说了他的“英雄救美未遂”的经历时,他再次愤然捶胸咒骂着,他这个成绩优异的高管好兄弟的榆木脑袋:
“陈翊你是不是块木头啊!她鞋都坏了,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雨里走回家!大老远跑过去递一把伞算怎么回事啊!她刚把伞撑好,你就一个猝不及防的公主抱上去!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你浪费了一次叠buff的好机会啊!”
他回复:“那样不是会令她更反感”
李君昂只能发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包,顺带一句:
“不愧是我的好陈总,活该你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