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城
黑色的金字塔前,惠君一个人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腐朽干枯的身子盘在一起,似乎是想要通过打坐来平息浮躁的心绪,但那张如同骷髅一般的脸上却永远也藏不住秘密。
他很浮躁,很忧虑,甚至有一丝恐惧,因为……
棺中人定下的出棺之日,就在今天了。
世人都知道死人城有九大城主,但从来没有知道九大城主之上还有一个棺中人。哪怕是天下群雄围攻死人城,哪怕是白豫氏以无上之力毁灭魂塔,棺中人的身份也从来没有暴露过。
惠君是隐狴之中少有不怕死的人,甚至连隐狴被毁灭的仇恨也可以咽下去的人,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棺中人出一点点的事情!
他反复和棺中人提起,如果要是去刺杀的话,他可以义无反顾,无论是姜卫也好,姜昭也罢,哪怕是如今的大虞天子他也敢去搏一搏。
但棺中人却只是平静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惠君伸出自己干枯的手掌,轻轻的半空之中虚握了一下,许久之后才说出一句:“开始了。”
死人城四下,一切的天地之力都开始了剧烈的变动,一股前所未有的“神”从他身后的黑色金字塔中散发到了天地之间。
而后,一道道楔形文字组合而成的符文一个接着一个的从黑色金字塔的表面浮现,一道接着一道,无穷无尽的纹路一点点的把整个金字塔包裹住了。
惠君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最顶级的秘法,要以一座魂塔作为依托,以无穷无尽的“神”作为资粮,最终调动天地之力完成的秘法。
一曲哀伤的歌曲莫名的出现在了惠君的耳中,这首歌有情歌的哀婉动人,却也有战歌的铿锵铁血,但惠君只能听懂曲调,却听不懂歌词的含义。
大量的“神”通过这曲歌声散于天地之间,棺中人已经告诉天地之力她接下来要怎么去做了。
以魂塔作为心印,以歌曲作为告知天地的仪式,以棺中人作为操纵秘法的意志。一道强大到骇人听闻的秘法即将诞生于世。
惠君侧过头,望着眼前萧瑟破败的广场,就在他的眼前,一辆黑色的车驾缓缓驶到他身前三丈的位置。
黑色的车驾由四匹白骨战马拉着,车身如同一副棺木一般,驾车的车夫全身包裹于一件黑色的长袍之中,看不清任何外貌。他可以是平和的车夫,将那些已死之人的灵魂送入九幽之下,也可以是残暴的武士,杀戮那些亵渎死亡之人。
在棺中人把自己想法告诉天地的那一刻时,九幽君就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九幽君的使者吗?”惠君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死,尊上也没有死,所以请回吧。”
九幽君的使者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将车驾缓缓倒退回去,一步一步的消逝在了黑暗之中。
九幽君不是恶神,甚至可以说是天下之间最公正公平的神祇,隐狴或许是一群逾越生死之线的小人,但祂从不越过那条生死之线。
九幽君,一直站在死亡的那一面,平静的双眼没有任何感情的看着世间的生死浮沉,祂的伟力浩瀚无垠,但却永远不会踏足生者的世界。
魂塔之中,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灰色的雾气沿着广场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令人胆寒的气息。
惠君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和头冠,随后朝灰雾之中的那道身影跪拜了下去。
“惠君,巫丑,恭迎尊上!”老人死命的把头叩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喊道。
灰雾之中,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中走出,那是一个很高的女子,衣不蔽体,但她的美貌就好像是世间最好的一件衣物,她的容貌神态神似当日刺杀姜昭的蛇姬,但和艳丽四射的蛇姬相比,她却又如同女神般端庄高贵。
这个女人,无论是外表还是身形,都透露出一股非人般的美丽,人不是神明,是会有瑕疵的,绝对完美的事物只会在匠人的手中出现。
而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的缺陷。她的整个面貌好像由最好的匠人用玉石刻出的一般,皮肤是有别于中原地区的褐色,和她那完美的形体结合之后,无比的动人心弦。
轻轻一挥手,一套素白色的长袍立刻覆盖在了她的姣好动人的身躯上,棺中人伸手插入青丝之中,缓缓扎起一个简单的发髻,随后用一根蛇形青铜发簪固定好。
的玉足轻轻一点,棺中人就跃到了惠君的身边。
“我这次去中京,会顺便把白豫氏拿走的典籍带回来。”棺中人用如同银铃鸟般的声调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守好死人城。”
“谨遵上命!”
……
姜昭盘腿坐在演武场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秦狰进行修炼的法子。
秦狰手中握着一把刀刃,然后就是不断的劈刀,刀刃一次又一次的劈在木人甲的喉间、前胸等要害处,一次劈出后立刻收刃,然后再一次劈出,往返不断,颇有气势。
但关键是……这些劈刀的把式都是最基础的招式,从军中最简单的大劈、直刺、上撩到一般民间的武学回旋、刀靠、斩铁等,无一不是最粗浅的招式。
这是典型的外家路子,而且是野路子,完全靠着不断的打熬筋骨来提升自己的体魄与技巧。
最后的一刀,秦狰深呼一口气,战刀举过头顶,气血都好似涌入自己的双臂之中,随后一刀挥出,如同最猛烈的冲锋一般,向死而生。
猛然跃起,一刀斩出,坚固的木人甲被从顶部一刀斩裂开来。
“如何?”姜昭回过头,对在一旁观战的贾文赫问道。
贾文赫想了想,说道:“公子这位……朋友,很特别。他之前的斩击入不了眼,基本就是一些军中武夫的基本功而已,但那最后一刀嘛……很有魄力。”
“完全舍弃了防御,全身力量都灌注双臂之中的搏命一刀,连坚固如钢的木人甲都可以一刀而破,有几分当年西秦刀客的意思了。最起码刚刚那一刀,有存在杀死我的可能。”贾文赫点评道。
“这么厉害?”姜昭惊讶道。
贾文赫虽然远不及武瑕那般强大,但如今不到三十岁的他可是已经在武道上登堂入室了,军中出身的他尤其善战,天赋也是百里挑一。东泰上下都有传闻,贾文赫必然能够在五十岁人体衰败之前踏入武道大师的境界。
一刀有存在杀死贾文赫的可能?秦狰可只有十五岁啊。
“公子误会了,存在杀死我的可能只是说可以破开我的防御杀死我,但我又不是木人甲,难不成呆呆的站在那里让他砍?”贾文赫笑道:“速度、反应、招式、临战经验、体魄强度,这孩子差的太多,那惊为天人的一刀强横归强横,但速度不够,起手幅度也太大了,一眼望去全是破绽。一刀之威哪怕力压山河,但砍不到我身上又有什么用哪?”
秦狰歇息了一口气,随后过来坐到了贾文赫和姜昭面前。
“厉害。”姜昭忍不住竖起拇指,“那可是木人甲啊,我的秘法都没办法将它摧毁,结果你一刀倒把它给劈了。”
秦狰豪气的大手一挥,“小意思,小意思。”
“小子,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刀。”贾文赫看着秦狰手中的战刃,突然问道。
秦狰也没有扭捏,直接了当的把刀丢了过去,这豪放不羁的姿态到把姜昭吓到了,尤其是当刀从自己面前飞过去的时候。
贾文赫出手握着秦狰的战刃,试了试重心和刃口,开口问道:“西戎人的东西吗?”
秦狰点点头,“一个西戎的尔山汗的东西,他人死在战场上,刀被赢卯大人赏给我了,”
“那个死在战场上的尔山汗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贾文赫轻轻的摩擦着这把战刃说道:“刀身是用西戎特有的陨铁制成,百炼成钢,工艺是极西陀罗人的手艺,刀刃之中隐有血光,是把吃人血肉长大的兵器。”
秦狰心有余悸的点点头:“确实很厉害,我们西秦和戎人的战争可没有什么天下之约,大家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想要干掉对方,这个死于战场的尔山汗叫弥都哲,翻译成大虞文字就是“黑豹子王”的意思。戎野一战,他一人力战两名西秦的武道大师,一死一伤,差点还冲杀到了赢卯大人的帅旗前。”
姜昭忍不住问道:“这么厉害的人物,是怎么死的?”
“乱箭射杀而死,一百秦国锐士舍生忘死的挡在了帅旗之前,一百强弩手毫不停息的持弩射击,一百铁骑借助马力人人争先搏杀,人力毕竟有穷尽之时,终究被耗死在了战场上。”秦狰感叹道:“但就算是这样,这个荒漠上的黑豹子王在临死之前,足足杀了我西秦甲士不下百余人,大部分人都是被一刀裂顶而死。”
姜昭深吸一口气,他有预感武道修行者以及秘法士出现在战场会有极大的破坏力,但没想到破坏力会如此之大。以人力搏杀就有如此威力,那么秘法士哪?那些恐怖的秘法倾泻在战场上会是如何的景象?
难怪会有这样一个天下之约,限制修行者出现在战场上。
就在他们三个说话时,李洵带着一种诡异的表情走了进行,然后坐到三人之中。
“有人求见公子。”李洵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
“谁啊?”
“崔恒。”李洵有些吞吐的说道:“崔家的上一任族长。”
姜昭还在想这个人是谁时,一旁的贾文赫直接就拍案而起,怒吼道:“这个凶手还敢来拜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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