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崔鹏博的肚子发出不满的抗议声,他像只偷跑出来的小老鼠一样,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从开着的门缝到钟子期再到郭立铭和正在做记录的孙锦炎看了个遍。
可能哭泣对于这样的他来说是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他耷拉着肩膀,整个人缩在椅子上。
咕噜噜~
钟子期假装每天见,继续问道。
“听你的意思是,在你离开家的时候,你爸爸还活着?”
“对啊,他还送我们到门口了呢。东西也是他昨天打包好的。”
“那你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家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什么变化?”
“什么都行,你能想到的。”
咕噜噜~
“没什么变化啊,就还是那些东西。”
“你说是你爸爸帮你打包的行李,还记得都带了些什么吗?”
“还能带什么,就几件衣服呗。”
“像银行存折之类的呢?”
“啊?可能……可能我妈为了取钱带着了吧,我不知道。”
咕噜噜~
“你们今天早上出门吃饭了吗?”
“没有,一大早出门哪有时间吃饭啊。”
“那你爸爸呢?”
“可能……可能我们走了以后吃了吧。我不知道。”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们吃什么了吗?”
“晚上?就还是那些东西呗,反正我吃的是煮方便面,加了俩鸡蛋。”
“你爸爸呢?”
“我爸?他……可能喝酒了吧,我没注意。”
咕噜噜~
“你们平时早上几点吃早饭?”
“我从来不吃,他们可能7、8点钟?我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早上几点出的门?”
“5点半,大客6点半发,我们不在那个时间出去就赶不上车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你们的村子打车到梨洼村市场也要半个小时吧,你们是怎么去的还记得吗?”
“就……就骑我家那个小电驴。”
“你们三个人挤在一个小电驴上?”
“嗯。是啊,我骑前头,我妈坐后头,我姥爷就在踏板上。”
的确,崔鹏博和他妈妈魏雪的体型相近,而他外公魏国民却是又瘦又小。但无论是哪个型号的电瓶车承载这三个人的重力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而他们所说的那个电瓶车,孙锦炎在听到的同时就将这段口供发给了徐淼,让她通知梨洼村的刑警去搜寻。
“那你那个小电驴停哪了?”
“就……就停客运站附近了呗,还能停哪啊?”
“不怕会丢吗?”
“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卖了50块钱都拿不到。”
咕噜噜~
“饿了?”
钟子期突然调转话头,崔鹏博愣了一下,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想吃东西吗?汉堡?披萨?还是炸鸡?”
“可以都吃吗?”
“可以,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可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啊……”
“你说早上5点半出门的时候,你爸爸还活着,对吗?”
崔鹏博迟疑了半秒才点头。
“可是法医的尸检报告上显示,崔哲的死亡时间在4点半到5点之间,那你是怎么会看到活着的爸爸?不会是丧尸吧?”
“这……这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我……我们应该是4点半之前就出门了。”
“哦,可是你们家的邻居,就是卢祖平,他证实说是在5点左右的时候看到你们一家人从家里偷偷摸摸地跑出来。”
“那就是那个老驴头,不对,老卢记错了。”
崔鹏博突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全村人都知道,那个老卢记性不好,啥也记不住。”
“嗯……这个我们会再证实。那你到底是几点出门的?”
“4点半,没错,就是4点半。”
“卢祖平在看到你们奇怪的样子以后,他就去找了云景坤。然后两个人差不多在5点15分的时候就到了你家里。云景坤记性也差吗?”
“这……这可能是那个老卢把别人错认成我了。”
“哦,这样啊。4点半就离开到市场,就算你的电瓶车再慢,一个小时应该也到了吧?”
“到了到了。没花一个小时,我们吃完馄饨客车还没开呢。”
刚才崔鹏博还明确地表示过,自己并没有吃早饭,这个时候又说溜了嘴。钟子期假装没注意到,继续问道。
“客车是在发车前半个小时才到市场,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跟你坐的那辆车的司机确认过了。4点半出发5点半到客运站,就算你们吃馄饨要花30分钟,也到了6点,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去市场坐车。可是司机清清楚楚地记得,你们三个人是在半路上拦车上去的。”
“他骗人,那车从来就没在正点发过,我们仨去吃完馄饨回来都快45了,他都没发车。从梨洼村到杏沟村他那油门别提踩得多猛了,进了市里车速才降下来。”
“哦。45了啊。嗯,我记得你刚刚说昨天晚上你爸喝了酒?”
“没没没喝,是我记差了,他昨晚什么都没吃。要不然我能吃泡面吗?晚上都不给我做饭,一家子人跟着他挨饿。”
“平时都是你爸在做饭?”
“对啊,他不做谁做?你没看我妈那手吗?全都是为了养我干活得的病,现在沾水都会肿。”
“这次你倒是没说谎,崔哲肠胃里的残留物都超过了20个小时,也就说那天他见过我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
钟子期站了起来,他走到崔鹏博的身后,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惊得崔鹏博挺直了腰板,一动也不敢动。
“这样,你听听的我猜想,如果我说错了,你就纠正我。
7月11号那天我去找过你爸之后,他就开始坐立不安,想着尽快逃跑。因为多亏了他那孝顺的儿子,把那件脏兮兮的夹克送到了我的手里,给我了足够的证据去撬开他的嘴巴。
所以天刚一黑,他就提议要一家人趁夜逃跑,电瓶车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充电的。
但是除了你爸,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他原因,他也不说清楚,所以你就对你爸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也只是忍着不跟你吵。
别急着反驳,听我说完。
根据梨洼村的刑警现场勘验,他们在厨房的灶坑里发现了碎瓷片,拼接起来是一只直径在15厘米左右的瓷碗,里面还残留着某品牌方便面的残留物。也就是你刚才承认的那一点,你晚上吃了泡面。
再之后,你爸应该就不顾阻拦开始收拾行李,结果骂他已经不能让你解气了,所以你就开始打他,踢他。法医在你爸的身上发现了多处外伤,根据这些伤口的形状和大小以及受力点等,从多方面综合判断应该就是你造成的。
被儿子拳打脚踢以后,你爸已经被恐惧和愤怒摧毁了理智,就决定把自己包容过的那个谎言揭穿——也就是你的保释金。你在年前涉嫌的诈骗案,的确立了案,也被逮捕了。但你不是主犯,甚至也可以算作是受害人之一,所以没有判很重的责任,只需要交出2万的保释金。但这个2万在你的嘴里就发酵成了10万,所以当时你爸往家里邮寄的钱是10万,而这笔钱他是从他的大哥,也就是你大伯那里借来的。结果回到家里,他去了趟派出所才发现,根本没有10万这一回事。
你发现你爸知道了这个谎言后,你慌了,因为剩下的那8万你早就花光了,你怕他让你把钱叫出来,结果就演变成了无法挽回的惨案。
你趁着你爸从衣柜里找出存折的时候,拿了平时你用来防身的那个弹簧刀捅他,第一刀并不致命,但已经让你爸爸彻底绝望了。他可能想过反抗,也可能已经不想继续活着了,而且他跟你比起来太弱了,你又气昏了头,完全没办法控制,捅了一刀又一刀,完全不记得自己捅了几刀。直到你妈把你从你爸身边拉开。我说的对吗?”
“不对!不对!不对!我没杀他!没杀他!”
“那你要怎么解释那辆电瓶车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