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十年
金瑞皇朝境内
位于常阳山脉南麓500里罗汉山脉
超田村街头只看到了一些稀疏的身影,和夏天的燥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又是秋意无边的萧瑟,略带寒意的秋风刮得行人风驰电掣,却没有看到一丝回应,大家都只往前走,或者各司其职,没有看到半分秋收时的欢欣。
满地落叶随风向远处刮去,只在触地时偶有“沙沙”声,伴随着村头老狗几声有气无力的犬吠便是这个村子里最为嘹亮的奏乐。
这时正是深秋时节,天已显得有些黯淡,淡淡的薄雾弥漫在空中,周围并无动静,整个村庄只剩下一条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
一座破旧茅草屋静静地耸立于村中。
屋子里只见一位女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骨瘦嶙峋,双目似要暴起一般的凸着,一位十几岁的稚童跪在榻前,紧握着女人的手,泪眼婆娑。
嗓子已因久哭而嘶哑了。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那是一种无奈到绝望的感觉,只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步凡……步凡……娘的好孩子。”
这叫声使哭着的小孩止住了啼哭,抬头望着床上的女子,只见女子正慢慢睁开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满脸泪痕,眼里满是痛苦之色,望着面前的男孩,忽然间哽咽起来。
“娘,步凡在这”
男孩哽咽道。
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泪水已经停止流动,看着眼前的男孩,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疼爱与不舍,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低声道:“孩子……不哭……会哭成大花脸的,娘身下的毯子里是咱们家最后的钱了,你是你们李家最后的血脉了,娘以后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男孩就感到刚刚还在抚摸自己的手重重地摔了下去,他知道,娘,走了……
这个男孩,就是眼前女子的儿子,名叫李步凡,这个名字并非他爹娘所取,只是之前偶尔听爹娘提起,但都未曾放在心上。
又是一阵低声啜泣,似是累得不能再累了,哭声渐渐停了下来,李步凡颤颤站起身,擦拭着在嘴角还未落下的眼泪,向放在床边的木盆走去,拿起盆中布满霉点的细麻布,沾上水,将女人的脸擦拭干净,虽然早已无力哭泣,但身体还是不住颤抖。
擦洗完后,他将手伸进女人身下的薄棉毯,一阵摸索后,拿出一个破旧的不能再破的布袋,取出了几颗黄豆大的碎银,和一张纸,这张纸上写满了字迹,虽然看不懂,但男孩知道,这就是之前爹娘口中的房契,将它们放在口袋,便走出门外。
他沿着村中唯一的路一直走着,直到一家商铺前,学着母亲之前的模样叫唤着:“曹大掌柜,曹大掌柜。”一阵呼喊之后,从屋内走出,来人口中尽是欢喜:“欸,客官,要来当什么啊,我这……怎么是你这么个小兔崽子,去去去,要玩去别人家玩,别来我这。”但在看清来人后却充满了嫌弃。
李步凡一脸无辜
“曹大掌柜,我来这是想换些银子,给我娘下葬。”
说到后来,声音都有些嘶哑。听到这话,那胡雁脸色顿时变了数遍,随即又笑道:“哦,原来小兄弟是想做买卖的呀!”
说罢,将李步凡领到柜上商谈:“小兄弟是来换银子的,不知道你要拿什么换啊?”
“就是这间房子。”说着,李步凡将袋中的房契取出,放在了桌上。
曹雁脸上一喜,连忙打开来看,确认之后,才递给李步凡:“嗯,东西没问题,不过小兄弟,你也知道这些年,闹饥荒,这银子,自然也多不了。”见掌柜说得如此爽快,李步凡忙答道:“我……我不要多,只要一副棺材和碑的钱。”
见李步凡的回答,曹雁倒也不再讲价,从抽屉中拿出一锭银子和一些碎银,“小兄弟,这五两银子,是我能拿出最多的了,你看……”
“多谢掌柜,这些已经够了,不过掌柜,我还有一个请求。”
“唉,说吧,你这孩子也不容易。”曹雁看着李步凡的样子,不禁心软下来。
“掌柜,这房子能不能三天后再收,到时我一定按时交房,绝不会再拖沓。”
“这……罢了罢了,你这房子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那就三天后吧,到时我会叫人来收房,你这几天也收拾收拾。”
“谢谢掌柜,谢谢掌柜。”
说着,李步凡小跑着出了商铺
曹雁看着李步凡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将房契拿了起来“愣子!愣子!”
“诶!”又一个声音从后院传来。
“诶,东家你叫我干嘛呢?”一个青年壮汉从后院跑来。
“给,拿着,这间房子三天后去收了,记住没有?”
青年接过房契看了纸上写的地点:“欸,东家,之前你收房子,不是当日买当日收吗,怎么今天改了?”
曹雁听了,连忙拿起放在一旁的鸡毛掸子往青年头上敲。
“哎哟!”
“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还要你教我做事?”
“嘶,不敢不敢,东家我先回后院挑水了啊。”青年迅速地跑回了后院。
在出了当铺后,男孩又相继去了几个铺子将棺材和石碑订了下来,便回了家。
随着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步凡的心情又渐渐沉了下来,他不知该怎样面对那个躺在床上的身体,那个最熟悉却最冰冷的身体。
李步凡缓缓推开门,“娘……步凡回来了。”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床上的女人。
随着天色的暗淡,李步凡身心愈加疲惫,眼前女人的模样却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心中满布害怕与悲痛,但还是扛不住身体的困倦,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李步凡又相继找了两位之前与爹娘有交的叔伯,请求他们为母亲下葬。
他们也碍着从前的交情,答应下来。
两天过后李步凡订的棺材,与石碑都做好了,两个中年男人扛着一副棺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那个李步凡,虽然送的是他的娘,但在男孩脸上已看不到过多的伤痛。
他们一行。很快就引来了其余村民的注意,“欸,孩儿他爹,你看那不是隔壁李石的儿子,那个叫什么?哦,那个叫李步凡的?那前面的棺材不是他娘吧?害,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前些年爹走了,如今娘也死了,现在没爹没娘,不知道啊,以后可怎么办。”
在道路边的房前,一个正在洗衣的妇人拍了拍在一旁劈柴的男人,男人只是抬眼看了看,便又重新开始了劈柴。
“好了好了,快干你自己的活,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多事,还有心情管别人家的事,要是再过几天还没借到粮食,咱们家也不比他们好过。”
见男人这样说,妇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擦了擦脸上的汗,就继续洗起了衣服。
在两位叔伯的帮助下,他们三人很快便将棺材下了葬,李步凡又给了他们一两银子算是酬谢,二人收了银子很快就下了山,只剩下李步凡一人留在这里,他只是看着墓碑发呆。
李步凡站起身来,走到石碑边,用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眼中满是哀伤,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一切,但他知道,是时候离开这个村子了。
第二日清晨,太阳撕开厚厚的云层,天光乍泄,曹雁从后院走出,取下门前的木板正欲开张,却发现在门板上挂着一个老旧的布袋,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把钥匙,心中一沉,但随后嘴角微扬像是释然摇了摇头:“哼,这孩子……愣子!愣子!快出来帮忙,我雇你来可不是吃干饭的。”而后向屋内走去。
清晨的流云送走孤寂的晚星,一头扎进太阳温暖的怀里,舞动着沾着粒粒金粉的衣裙,一不小心抖落人间。
“老板,这饼怎么卖啊?”
乡间的驿站旁,李步凡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钱买了一张饼,这会是他此行的所有干粮,他回头望着超田的方向,“爹,娘,步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