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瓷拎着酒,坐在六出山的山顶上,今日没有下雪,太阳高高挂在天边,有些炽热,远处离火峰上的弟子穿着清凉,有几位女弟子更是只披着一身薄纱似的衣衫,在山道上来来回回的穿梭,这个季节的灵墟山脉已经进入了最热的时节,尤其是离火峰,更是堪称酷暑,想必这些还未进入空明境的弟子已是一身的汗水。
但六出山上的积雪仍未有半点融化的迹象,这里自成规则,从不受外界天地变化的干扰,所以山上寒意森森,六出峰的弟子大多也下了山,在其他峰上帮忙,颠倒山围困灵墟山脉多日,大大小小的进攻已经不下十次,但幸好有一位半帝坐镇,又有天机阁副阁主道余,这人擅长推演,在阵法一道上的成就也是中州罕见,有他的帮忙,剑门的护山大阵还算完整,短时间也没有被攻破的危险。
但时间再长,可就不好说了,而且前几次的妖族进攻,妖祖也均未出手,显然妖族暗中有什么计划。
陆青瓷微微抬头,远处的颠倒山极巍峨,山体青黑,上接苍穹,下抵山水宗的主峰,如同从天空中生长出来,这等怪异的现象在修士眼里或许还算普通,但在凡人眼中怕是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了,颠倒山垂落着万千妖气,将灵墟山脉封锁得严严实实,十几位天元境的大妖各自盘坐一方,气机牢牢地将剑门九峰锁定,这些大妖都是王族之人,其中不乏一族族长,实力强悍,是妖族真正的核心。
陆青瓷微微偏头,巨阙峰高高耸立,山顶的大殿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那里的广场上,有个女子负手而立,她的身旁,趴了一只状若狐狸的白色小兽,长长的獠牙在附近的柱子上蹭来蹭去,她闭着眼,身上气息内敛,但仿佛整座山峰都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微微颤抖。
半帝。
陆青瓷移回视线,六出剑插在面前的雪地之中,纵横交错的剑意将这里的积雪搅得一片狼藉,她站起身,边走边将剩下的酒倒进嘴中,酒液滚烫,她随手一提剑,剑气舞动积雪苍苍,随风漫卷长空。
陆青瓷练剑时,离火峰上正一派热闹景象,现在的剑门九峰中,虽以巨阙峰为大,但离火峰人却最多,一是因为离火峰剑术最多,也擅攻击,譬如烽火三月和青龙剑诀其实都是离火峰的剑术,二是因为离火峰有剑门的三位长老坐镇,在大修凋零的剑门里算是实力最强的一峰,除此之外,剑门里几个受追捧的女弟子,也都在离火峰上修行,像是赵日月和卫宛,以及前不久刚刚到来,却深受剑门男弟子暗恋的大离公主姜骊。
当然,还有另一位名为赵诗琴的女子。
她在剑门中其实并不显眼,很少出门,也从不和其他弟子一同参加各种教习,事实上也从没人见过她修行,她出门的次数似乎都屈指可数,大多数时间里她都静静地呆在离火峰山腰处的小楼里,在剑门弟子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带着一股书卷气,温温雅雅,惹人怜惜,少数几个和她说过话的弟子都对她赞不绝口,这种气质在修士中是极为少见的,堪称凤毛麟角,所以对她好奇的弟子非常多。
“不出去看看?”姜骊握着一卷书,这是烽火三月的剑招图,她刚学习了两天。
赵诗琴的面前摆了一张很大的图,上面画着数种颜色各异的线条,闻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好友,声音柔柔地说道,“我帮不上忙的,就不去添乱啦,倒是你,不去陪日月师姐吗?”
“我和日月师姐要负责晚上,所以她让我先来休息一下,等傍晚时再去找她,”姜骊从窗口探出头,瞅了两眼,大批的弟子正扛着各种箱子沿着山道飞奔,也有几位境界高些的,正对照着手中的图卷,在山脉各处不断画着什么,姜骊看了一会,回头问道,“那位道余前辈的阵法,真的有用?”
“太复杂了,”赵诗琴轻轻抚着面前的图纸,眼里有丝赞叹,“这张图我已经研究了一天,还未能堪透,而和它一样的图还有整整六十张,道余前辈的这方大阵,恐怕很了不得。”
姜骊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因为是在好友的闺房中,她也并未在意仪表,头发全都披散下来,她的脸上有一点疲惫,为了布下道余的阵法,整个剑门的弟子都已忙碌起来,分成了早晚两拨,赵日月作为门主的嫡传弟子,自然主动接过了最为劳累的夜晚,而她这些日都跟着赵日月学剑,所以也跟着一同在晚上帮着布阵,她对此并没有怨言,心里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喜悦,妖族毁了大离,她的父皇,她的叔叔,她的朋友亲人,很多人都随着骊都化为天地间的一缕烟尘,这是一种难以抹去的仇恨,而此刻妖族又打算攻下剑门,她虽然刚到这不久,但出乎意料的她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很大,人不算多,但都很真诚,不论是风风火火的赵日月,还是面冷心热的大师姐陆青瓷,还有那个看上去有些猥琐,但实际上很靠谱的师父巨阙子,都如这山上的剑一般,很纯粹,姜骊不想让妖族毁了自己第二个家,所以为了守下剑门,她愿意做任何事。
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她和自己一样,都因妖族而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赵诗琴静静地站着,她在认真地思索着面前的阵图,夜深人静的时候,姜骊经常会感觉物是人非,前不久她还贵为大离公主,在皇宫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在却成了一位剑修,而赵诗琴也是如此,本是一位名满京城的才女,若是妖族不南下,或许她会嫁给一位同样才华横溢的男子,而不是在这里苦苦思索阵法,说起来倒是也有趣呢,那位道余前辈一眼就看中了自己的这位好友
姜骊盘算着小小的心思,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慢慢地趴在桌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