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漫天的星辰开始消隐,只是这样的情景没人关注,依稀可以看清百米远的地面的时候,几声不是很响亮的爆鸣在远处响起,然后是远比火把更光亮的光芒在晨霭中闪现,如果说夜晚的时候这片土地上满是诡异和凶戾,那么这一刻空气中开始充满了焦灼和暴躁的味道……
这个时代的战争,用一种通俗的说法不是刀砍枪刺就是弓弩互射,换到草原上也不过是多了代步的坐骑,战士们骑在马背完全不在意卷起的沙尘的大呼小叫,然后在黄沙和草屑的掩护下,砍下敌人的头颅或者刺穿敌人的胸膛——这是最典型的冷兵器血肉战争的场景。演绎中描述的夜袭、纵火之类其实非常少,类似赤壁之战和淝水之战
老罗的战士们则大不相同,他们全身附铠,脸上虽然没有面甲,却都罩着画有各种图案的黑色面纱,随着老罗的命令发下,他们又开始了各自的动作——其实折腾了几乎整个晚上的守备营那些忙着组建车垒的,或者说守备营的士兵是火光下的靶子,而骑兵校和斥候营的家伙却是黑暗中的猎手,就是他们在夜晚狙杀了三部各个营地内出营探查的哨探,也是他们让一个个三部营地内的战士只能守在栅栏内不敢外出。
朦胧的晨光中,从巨石≮,后面、从树丛里面、从荒草丛里涌动出来的家伙们就像是喜欢在晨间捕食的猛兽,只不过他们的举动并不是嚎叫一声露出锋利的牙齿,而是闷声不吭的调试着不同的战争利器……
战争利器,这个词汇顾名思义就是和大量的人命或者鲜血纠缠在一起的玩意儿,当然不会是热武器时代的迫击炮火箭炮导弹之类的东西,而是……床弩、扭矩式抛石器……还有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藤木球……
床弩这东西算是这个时代比较常见的大型武器,至少在春秋战国的晚期就已经出现了,汉唐时期进入了使用高峰期,中亚的草原部族自然也有所流传,但即便东方的战乱频繁,却也没有出现什么跨越式的改进,关键是技术传承的方式限制了这一发展。
老罗在到达希尔凡之后,看到了唐人营的古董式床弩之后,就对这种古兵器做了多次改进,眼下战场上的战士们推出来的是一批钢木混合结构的怪物,有小儿手臂粗的绞筋弓弦,多次折叠锻打的弩臂,外加像是短矛多过箭只的巨型弩箭,而且巨型弩箭的前端还固定着一圈陶制的容器,边角还有浸染了火油的棉绒药焾……这东西就是一个古典版本的大型爆裂燃烧箭!
当然床弩上面安放的“箭只”不是只有一种,还有一只特别的前面不是锋锐的箭头,而是带着三只倒钩的怪异勾爪,尾部还有一个套环,套环上拴着牛皮条和苎麻扭结的粗大绳索,盘成卷的长长绳索的另一端是……七八头壮硕的公牛!
这种“弩箭”的用途很简单,就是专门用来拆除三部营地的栅栏的!
抛石器也叫投石机,这东西基本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远程攻击武器,据说有加上巨石配重的扭臂式投石机可以把二三百斤的石块抛射到两三千米外的地方,当然真假就没人能够证实了。
骑兵校的士兵调试了大半个晚上的抛石器比那个简单多了,其实就是曾经被简化安装在偏厢车上的大号弹弓的复杂版,老罗没指望这东西能够抛射千米外,只要能够尽量避开敌营把“弹弓”兜囊里面的火油罐子扔进去就足够,当然这里用的火油罐子比骑兵用手抛掷的罐子大多了。
至于“藤木球”,这东西前次在达姆甘山谷的时候已经用过,冬天的时候,在库扎克闲不住的工匠们又制作了百多个,只不过这次制作的可比在达姆甘用过的大多了,直径足有近五米的家伙都是冒着严寒在室外组装的,当然也亏得老罗有个空间可以携带,否则类似眼前这种局面临时赶工制作根本来不及,连收集材料的时间都欠缺。
天色蒙蒙亮,守备营的士兵开始消停点,三部营地内的人以为可以休息一会儿吃早饭了,他们瞪着眼睛盯了一晚上杂乱的夜色,正在疲倦的时刻,推着床弩或者抛石器慢慢靠近的骑兵校士兵根本没被发现……
当准备最快的床弩呈仰角发射出去之后,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说实话,即便是短矛一样的弩箭对于一个千多人的营地也是微不足道的,三部营地再怎么疏陋还是能够抵挡的,但是不求精准只求距离的抛射床弩加上点燃了的火油罐子……这东西即便后世用来对付装甲车都足够了……
爆裂开的火油罐子里面的东西是混合了粗磷糖霜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破碎在地面上的或者还好些,只是滩成一大片,被抛射到帐篷上的会瞬间浸染整座帐篷,包括里面的人群,撞击到木栅栏的马上就四溅开来,黏稠的油滴带着火苗附着在士兵的头上、身上、甲胄上……这时候如果人足够冷静足够聪明在地上打几个滚或者可以灭掉火势,但是三部营寨内到处乱糟糟的又哪里空场供人打滚?
于是首先被床弩和抛石器攻击的营寨彻底乱了。
只需要三四个人一组就能配合操作床弩、抛石器扔出去的火油罐子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命中率,但是百分之八十以上全部落入了三部的营地内。这些床弩和抛石器有多少?不多,总数也就不到一千部,但是能够快速发射的效率吓坏了太多人,至少在朦胧的晨光里,所有人看到的是不断升腾又坠落的火光!
最惨的是党项人和突厥人的前锋营地,因为考虑需要固守,面对老罗的队伍这个方向的寨门都在夜晚的时候被封死了,所以火油弹从天而降的时候,他们的士兵只能在营地内盲目乱窜,木栅栏被点燃了,帐篷被点燃了,战士被射死或烧死,战马被火焰弄惊了开始在营地内狂奔践踏……
葛逻禄人的命运抉择来得晚些,他们被攻击的几个营地恰好在一个山坡下的河边,夜晚的时候斥候营的家伙弄了十几个藤木球到了坡顶,这玩意点燃之后向下滚动需要一点时间,远没有床弩或者抛石器来的迅捷与方便。只是直径五米的藤木球一旦滚动起来,造成的声势是非常恐怖的——就像一个从山坡顶部蹦蹦跳跳扑下山去的火球怪物!
当这些圆滚滚冒着烟火的怪物以滚动或者被石头绊了一下跳动起来的姿势冲进葛逻禄人的营寨时,作为始作俑者的斥候营的家伙都开始瞠目结舌,至于亲眼见到数个火球直扑而下的葛逻禄士兵直接吓呆了,然后……没有然后了,不能叫喊的直接被火球砸死或者烧焦了,余下的也都丧失了理智,简而言之就是葛逻禄几个被突袭的营地直接炸营了。
“这……校尉,这接下来怎么打?”看着山坡下四散奔逃的葛逻禄人,一个斥候营的曲长回过神来,问站在前面捧着望远镜观察的阿尔克。
“还怎么打!将主交代过,破了这几个营寨,尽量抓俘虏……”阿尔克有些没好气的回答道,他倒是希望山坡下的葛逻禄人能够反抗一下,然后就能杀他一批,而不是弄些俘虏还要麻烦去看守。只是看着乱糟糟的敌营,他有些心里没底,说到底还是将主鼓弄出来的东西太厉害了。
他在这边犯愁的时候,骑兵校的都尉们正在忙的热火朝天,带着火油罐子的直弩射出去之后,党项人或者突厥人的营地彻底乱套,他们换了爪弩,绑好了绳索之后射出去,爪弩直接隔着四五百步勾住了敌营的栅栏……
“快点,把套索栓到牛身上,赶紧拉……第五都的人已经拆了一座敌营了!”第三都的都尉是菲舍尔,同第五都的萨菲尔那个马夫一样都是出自角斗士团体,两个人,不,应该说骑兵校所有的都尉彼此间都在比拼较劲,因为老罗这位将主说过此次战斗结束之后,骑兵校将会扩编,哪个家伙的战功多哪个人的手下先行扩编。
没有人答话,但是所有的战士都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忙碌起来,牛叫声和不远处的火焰哔啵声交杂在一起,紧跟着的是木栅栏迸裂的声音,然后是兴奋的呼喊声……
老罗此时当然不能还等在帐篷里听消息,骑兵校的以七八九四个都作为预备队早已经整备完毕,负责的冈萨斯和他一起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顶上四处观瞄战场的态势。
天色已经越来越亮,东方的朝霞映红了半片天空,但是视野内的人根本无人关注这样的景致,因为到处是肆虐的火焰和翻滚的浓烟……
多出浓烟汇集成了粗大的烟柱,仿若可以让人攀爬直上云霄……
东方天边的红霞和红色的火焰加上地面浓郁的血色映衬得所有人的脸色,黑色的烟尘却顽固的浓郁着,这副景色与南边高山上的白雪对比,显得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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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感谢书友“黯月子”“kgb136”“不在乎也”三位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