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农坐到了叶途飞的对面。
这边,韩鸿勋已经摆放好渔农的碗筷,并给渔农也斟满了酒。
渔农端起酒碗,对叶途飞说道:“我平时的滴酒不沾的,但今天,我要破个例,因为我要敬的这个人是我渔农这一生唯一输过的对手。叶途飞,这第一碗酒,我敬你好手段好智慧,竟然能单枪匹马打得我体无完肤,呵呵,我一生没服过几个人,而你叶途飞却是其中一个!”
渔农说着,端起了酒碗。韩鸿勋虽然体谅渔农只给他斟了小半碗酒,但也足足有一两之多,渔农毫不犹豫,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
当叶途飞第一眼看见渔农的时候,他当时反应出‘鸿门宴’这个词来。但又见韩鸿勋和伍志坚的神态中包含着期待和希望,又感觉事情并非自己所想象。
其实,就算是渔农设下的鸿门宴,以叶途飞的个性和胆识,也绝不会畏惧。
所以,叶途飞带着笑容,陪着渔农喝干了碗中酒。
韩鸿勋随即给二人又斟上了。
渔农再次端起酒碗,道:“这第二碗酒,我敬你叶途飞够胆识够气魄,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能做到淡定自若,这份定力,就算我渔农也是自愧不如。”
说完,渔农喝干了第二碗酒。
接着,渔农又端起了第三碗酒来:“这第三碗酒,我敬你叶途飞重义气讲担当,苏月向我汇报过,说你冒着危险救下了邢万礼,别人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渔农知道,因为在你叶途飞心中,欠了我渔农的一个情!当初你为了自己几百弟兄的性命,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救下了赵铭,心中知错,才会认为欠了我的。”
喝完了第三碗酒,渔农又端起了第四碗来:“最后这碗酒,我敬你叶途飞心里还装着国家装着人民,远的不说,就说你身旁的伍志坚,若不是你,伍志坚下定不了决心去说服薛将军,薛将军若没有得到伍志坚的作战思维,也断然不敢违背最高统帅部的意见,那么这场长沙战役最终也只能以放弃长沙为结果。运筹于帐前,决胜于千里,叶途飞,你做到了!”
长沙战役的结果,叶途飞似乎已经清楚,但是,那毕竟只是自己的残存记忆,叶途飞并不敢过于相信。此时,渔农提到了长沙战役,勾起了叶途飞的兴趣,他陪着渔农喝干了第四碗酒,然后岔开了话题:“不知长沙战况如何?哦,伍大哥能有清闲到咱们这儿,想必长沙那边的情况应该还不错?”
伍志坚没有作答,而是渔农代为回答了:“何止一个不错?若不是前期因为密码泄露造成一定的被动,恐怕这一次小日本就要血本无归了!即便如此,薛将军也是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役,国军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扬眉吐气了!”
待渔农说完了,伍志坚才开口道:“算下来,薛将军的天炉已经建好了,今天凌晨应该开始点火烤肉,按三弟你的计策,咱们把新墙河至捞刀河一带的道路全都给破坏了,小日本的坦克战车全都陷入在泥泞之中,莫说进攻速度,现在就算是补给也很难维系。等着吧,用不了三天,结果就会出来,小日本不会有好结果的。”
渔农此时笑了笑,道:“叶途飞,别岔开话题,听我说,行么?”
被渔农直截了当地揭穿了自己想岔开话题的企图,叶途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向渔农歉意地笑了下,道:“只是对长沙一战过于关注,一时心痒。渔农先生,你接着说,途飞洗耳恭听。”
渔农的酒量似乎也很不错,四碗酒,往少里说,那也是将近半斤的量,渔农喝了半斤的高度白酒,似乎毫无酒意。
“在香港,你我交手,我输了个一塌糊涂体无完肤,说我不恨你不想报复你,那是假话,那段日子,我时时刻刻不惦记着你,就算把你碎尸万段了也难解我心头只恨。”
渔农说着,又端起了酒碗,只是这一次他仅仅是抿了一小口。
“但是,我输了第一次,就绝对不能在输给你第二次,所以,我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开始来研究你,琢磨你,想尽了一切办法来试探你。为了我的这个目的,韩师长也跟着受了不少的委屈,还搭上了我的一员大将邢万礼。不过也值了,若是我今天能揭过你我之间的这道梁子,你叶途飞若是能答应为我们这个羸弱的国家我们这个多难的民族做点事的话,我想,老邢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
渔农这番话显然是给叶途飞下了个套,就等着叶途飞主动把脖子伸进来。
叶途飞心知肚明,但不得不按照渔农的意图主动钻进这个套中来。因为,渔农所说的是为这个国家,是为自己的同胞而做些事情。
或许,叶途飞还有理由拒绝渔农,比如可以说他现在带着二郎山的弟兄们正在跟小日本死磕,这也是在为国家为民族做贡献,又或者干脆跟渔农把话挑明了,说他现在已经加入了共产党的阵营,无法再为军统局做事。
但是,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叶途飞就不是叶途飞了,渔农调查研究了他一年半,早已经吃透了叶途飞的性格。
为兄弟尚可两肋插刀,更何况是为了国家和民族。
沉吟了片刻,叶途飞端起酒碗,对渔农道:“这碗酒我敬你,敬你渔农先生好气节好度量!”喝干了碗中酒,叶途飞又道:“说吧!渔农先生,只要我叶途飞能做到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定将万死不辞!”
一直算是平静镇定的渔农激动了,他一把抓过酒坛,给叶途飞和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喝道:“早闻叶老弟海量,今天我渔农舍命陪君子,还有你老伍老韩,咱们兄弟四个今天不醉不罢休!”
叶途飞一句承诺说出后,心情也放开了,指着那坛酒道:“就这么一坛子,怎么够?”
渔农抚掌大笑,喊道:“来人啊,把那一坛酒也拿来!”
酒桌上不谈正事,四人只顾着把酒言欢。
韩鸿勋是地主,当仁不让。伍志坚是渔农请来的陪客,此时任务已经完成,有如此美酒,自然不会放过。
叶途飞和渔农心里都清楚,这酒喝完了就该谈正事了,所以还真不能放开量喝个痛快。不过,叶途飞是海量,渔农的酒量也不差,这二人即便是收着量喝酒,跟伍志坚韩鸿勋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
两坛酒在欢声笑语中见了底。
四人虽都有了程度不一的酒意,但神智都还清楚。伍志坚拉起了韩鸿勋,对渔农和叶途飞笑道:“你们说你们的事情吧,我跟老韩到门口给你们站岗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渔农和叶途飞二人。
渔农起身给叶途飞添满了茶水:“你我实际上都是直白性格,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咱们开门见山,直接说任务。”
叶途飞整理了下坐姿,道:“渔农先生请吩咐。”
渔农摆了摆手,道:“你以后还是管我叫余大哥吧!我知道,虽然你与我军统虽有一文手续,但毕竟在你心里从未认定你是军统的人,我也不敢强求。这项任务仅仅是我以朋友的身份,请叶老弟出手相助。所以啊,你叫我一声余大哥,我听了会更舒服一些。”
叶途飞笑了笑,道:“你年长于我,本就该叫你一声大哥,只是怕高攀不起呢!”
渔农笑道:“老弟说笑了!好了,闲话咱们就不说了,还是说正事吧!”
“叶老弟,你也知道,咱们国家跟小日本相比弱了很多,这两年,若不是前线将士殊死相搏,若不是统帅部的以空间换时间打持久战消耗战的战略方针,恐怕这个国家真的坚持不到今天。哎,即便如此,我们若是得不到外部支援的话,也是撑不了多久啊!
我们必须寻求国际社会的支援!目前对我们支援最为有力的两个国家,北边的苏联和大洋彼岸的美国,近期也因为种种原因而减少了对华援助,他们在观望,他们要权衡利弊。老弟啊,这些列强只是把我们中国当成了一个筹码,需要的时候,利益符合的时候,他们会高调支持你跟小日本去战斗,但是,当风向不对,利益不符的时候,他们立即变得支支吾吾。
我们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打入汪伪政权内部,借此渗透到小日本的高层,唆使小日本做出扩大战争的决定,把苏联,或是美国,尽早地拖下水。”
叶途飞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渔农所说的计划和数日前彭友明提及的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相比之下,渔农的计划更为大胆,不管是把苏联还是美国拖下水,那么,这场战争就不是单纯的中日之战了,那可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世界大战。
对于世界大战这个名词,叶途飞并不陌生,在彭友明向他提出那个想法的时候,叶途飞就曾回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进程,他知道,小日本最终确实是把美国给拖下水了的,那个事件叶途飞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叫山本五十六的日军海军大将偷袭了美国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只是这具体时间,叶途飞有些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