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鸿勋点了点头,道:“叶老弟的思维果真缜密,呵呵,看来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叶老弟啊!我就直说了,刚才我说的那个重要人物叫伍志坚,此人乃是薛岳座下的第一智囊。”
叶途飞道:“长沙大战一触即发,他即为薛岳将军的智囊,不留在长沙为薛岳出谋划策,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韩鸿勋笑道:“咱们先吃饭,吃了饭,你见到了他,不就全明白了?”
正吃着,雅间的门帘被掀开了,那哨兵班长又露出来一张脸:“韩师长,伍长官来了!”
韩鸿勋赶忙放下碗筷,起身迎接,还没走出雅间,那伍志坚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一进来,伍志坚便在哨兵班长的引见下向叶途飞伸出手来:“我听我家兄弟说,叶途飞宠辱不惊,谈笑间隐隐现出一股大家之气,志坚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见到这位韩大师长力荐、分分钟便令我家兄弟佩服地五体投地的大土匪头子!”
叶途飞握住了伍志坚的手,应道:“叶某不才,但甘愿和小日本血拼至死,伍长官,有用得着叶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伍志坚用力地握了两下叶途飞的手,道:“志坚虚长几岁,就跟着韩师长称一声叶老弟,你也别伍长官六长官的,就叫我一声志坚兄好了!”
伍志坚松开手来,随便捡了个座位,坐定后又道:“我听韩师长说,叶老弟此番前来,为的便是长沙战事,不知叶老弟有何高见啊!”
叶途飞淡淡一笑,反问道:“听闻伍长官乃是薛将军座下第一智囊,长沙大战在即,伍兄不留在薛将军身旁出谋划策,跑到这敌后来为何用意?”
伍志坚看了眼韩鸿勋,笑道:“定是韩师长的抬爱。志坚哪敢称第一智囊,只是凭借所学,能帮得了将军多少便是多少而已。”
顿了下,喝了口茶,伍志坚又接着道:“自开战以来,兵团作战中仅有台儿庄一役,我军取得了胜利,薛将军嘱咐我,对台儿庄一带的地形做实地考察,喏,这不是跟韩师长相熟,特来请教韩师长当年是如何顶住小日本的进攻的。”
叶途飞点头道:“看来,薛将军是打定主意要跟小日本在长沙大战一场了!”
伍志坚没有作答,只是木然地看着叶途飞,眼神颇有些游离。
关于长沙之战,叶途飞多少还是有些记忆的,他知道,在战事开始之前,最高统帅部对这一战并没有多大信心,因此还是贯彻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方针,要求薛岳对日军进行逐次抵抗后,于适当时机放弃长沙,转而与衡阳一带布防。
只是叶途飞对这个记忆片段不敢完全确定。
现下,当叶途飞看到伍志坚神色有异时,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的那段记忆是准确的,薛岳正处在打还是不打的矛盾中。
“台儿庄不是长沙,李宗仁也不是薛岳,伍长官,只怕你这一趟是白来了!”叶途飞不着边际地来了这么一句。
韩鸿勋显然没听懂,刚想追问,却听到伍志坚长长一声叹息:“说白来也不白来,说不白来确实又是白来,叶老弟,你说得对,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也许白来了更好。”
叶途飞笑道:“若是伍长官心里希望的是白来一趟,那叶途飞无话可说,若伍长官不甘心此番白来,那叶某当有一句话相送。”
此时,伍志坚的思维已经被叶途飞引导至高层战略争论中去了,他虽然也高看了叶途飞一眼,但毕竟在内心中认定叶途飞并不能理解此刻薛岳的难处。
于是便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叶老弟请说。”
叶途飞道:“所谓危机,实际却是机会,只是这种机会的危险性较大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糊涂了,不知道叶途飞所云究竟是什么意思。伍志坚心头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终究未敢确定,于是问道:“叶老弟此话怎讲?还请明示!”
叶途飞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危险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在常人眼中是危险,在高手的眼中却是机会,伍长官,薛将军是常人还是高手呢?”
伍志坚被点醒了,脸上忽现喜色,双眼放出光芒来,他急切地站起身,对叶途飞道:“走,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抛开其他人,径直来到了韩鸿勋的办公室,伍志坚打开了一张长沙地区的作战地图。
“叶老弟,请赐教!”
叶途飞摆了摆手,道:“赐教不敢当,就叶某愚见,说上几句,权当是抛砖引玉。”
指了下地图,叶途飞开始了剖析。
“自宜昌顺江而上进攻重庆,这是小日本的最初打算,但国军与石碑沉船阻断了长江,使小日本这一计划无疾而终。那么,想威胁重庆,那就只好打通自长沙衡阳,向西经湘西入川这一线路。现今,最高统帅部对此战信心不足,认定了继续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方针,殊不知,这空间已然不多了,长沙若是丢了,衡阳又能坚持多久呢?”
盯着地图,伍志坚道:“衡阳多山,而长沙则是一片坦途,守起来自然是衡阳更稳妥一些。”
叶途飞摇了摇头,道:“战争,不单是拼实力,拼地势,更多的时候,拼的是最高指挥官的心态和意志品质。伍长官,长沙相比衡阳更难守得住,这一点不单是你我知道,薛将军和最高统帅部知道,小日本同样也知道。”
伍志坚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小日本会轻敌?”
叶途飞点了点头,道:“不一定就是轻敌,但我揣测日军最高指挥官的心态,一定是认为只要他开始进攻,长沙迟早都会拿下。那么,薛将军便可以摆出一副长沙迟早都会放弃的态势,把小日本放进来。”
伍志坚惊道:“放进来?你的想法是吃掉这,胃口也忒大了吧?”
叶途飞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的想法,也不是我的胃口大,这是薛长官的战术思想,只不过他没说出来,还闷在肚子里。”
伍志坚叹了口气,道:“薛长官确实有过如此想法,但是,小日本的战斗力实在强悍,薛长官担心一旦放进来,就会兜不住,万一口袋底被戳穿了,那岂不成了战史上的一则笑话了。”
叶途飞道:“所以你来找韩鸿勋,为的就是了解守城的经验。”
伍志坚点了点头。
叶途飞却摇了摇头。
“台儿庄一战虽终究获胜,但这胜利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伍长官,想必你是知道这一战的双方伤亡比的。而且,这一战取得的战绩不过是暂时延缓了小日本直取徐州的计划而已。伍长官,长沙不等同台儿庄,台儿庄可以丢,徐州也可以丢,但长沙不能丢啊!”
伍志坚默默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要么不战,要战就要将小日本彻底打残,至少半年内无法再次进攻长沙!”
叶途飞道:“这将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利,伍长官,难得薛将军有此才华更有此魄力,千万不要被你们的委员长和其他所谓的战略家影响了决心啊!”
伍志坚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地图,良久,他抬起头,看着叶途飞,缓缓道:“三个问题,若这三个问题能得以解决,我保证,薛将军一定会顶住压力,战而胜之!”
叶途飞笑了下,道:“请。”
伍志坚道:“这第一个问题是,以长沙城为口袋底,这个底需要保证多长时间?如何保证?”
叶途飞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只要长沙城能守得住三天的时间,就能完成对小日本的反包围,并发起最后的总攻。至于这三天该怎么守,我想伍长官比我还清楚吧!”
伍志坚颇为疑惑,在地图上比比划划了一通,然后道:“三天?三天的时间怎么能完成外围部队的合拢呢?”
叶途飞笑道:“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伍志坚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可以算第二个问题。”
叶途飞找了些茶杯钢笔之类的物品,在桌子上摆成了一排,然后用拳头自中间推开,笑了笑,道:“假如这只拳头便是小日本的进攻部队,它冲破了这道防线,伍长官,你看看,咱们的部队和小日本的进攻部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势呢?”
伍志坚看着桌面上叶途飞的那只摆放在一堆杂物中间的拳头,忽然笑开了,道:“逐次抵抗,退却时向两侧移动,随时保持合围日军的态势,嗯,这样做,三天确实是足够的。”
又琢磨了一会,伍志坚喃喃问道:“那么,小日本就不会觉察到么?”
叶途飞笑道:“会!一定会!不过,只要薛长官把部队番号给打乱了,让小日本侦察到尾追他们左右的不过是一些杂牌军,呵呵,小日本即便觉察到也不会当成个事。”
伍志坚抚掌大笑,道:“此法甚好,哈哈,到时候等小日本发现上当了,也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