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颜要义诊的事是第二天临走之前才让人去通报宗政潋的,等宗政潋得到消息的时候,人早已出了靖王府的大门。
义诊的地方选在平县,一个离靖州城并不远、可是因为地域多是山石沙地,农耕不盛,连带着经济也不怎么发达的小地方。
随行的人不多,一个月萱,一个影八,足够。想必遇见十个八个山贼土匪什么的,两人单手就能对付。
不过小半日路程,三人便到了平县。简单吃过东西之后,盛安颜便让影八将义诊的棚子支了起来。
一听不收费,来看病的人自然络绎不绝,很快就排起了长排,有些没病的秉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也混在了队伍之中。
盛安颜以前也跟着父兄出去义诊过,这种情况见多了,处理起来也是波澜不兴得心应手。
小病的,嘱咐一下饮食禁忌,劳动作息,开一些“土方子”,上面的药材都是很容易找到的东西,让他们回去自己调养。
比较严重的,便对症下药,带的有成药的给成药,没有的便开了药方让他们去药房抓药。
很是严重的,那就得问清楚家庭情况和住址,长期跟踪治疗了。
盛安颜从坐下之后便忙得连口水都没空喝了,各种发烧头疼伤寒脑热的、各种烧伤烫伤刀伤瘀伤的、各种胸闷气短夫妻生活不协调的……自然,还有专门来占便宜捣乱的。
一人高马大的壮汉子作西施捧心状坐到了盛安颜的面前:“大夫,我头痛胸痛手痛屁股痛,浑身都痛。”
盛安颜望闻问切之后,有些无语:“没事儿,你自己想多了。下一个。”
那汉子却不让开,继续纠缠:“大夫,你给仔细看看吧,我真的浑身不舒服!”
盛安颜见他赖着不走,便立马明白过来他的企图了。
她自己也带了一马车的药材过来,能够对症的她都会送些药材,只有她这里没有的才会只开张药方。这人一来就浑身都痛,摆明了是想骗些药走。
盛安颜不由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刚看错了。你这模样,该是病入膏肓没救了,开药方也是浪费,回去让你家人准备后事吧。”
那人闻言脸色顿变,立马拍着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胡说!我根本一点事都没有,你个庸医,在这里骗人!”
盛安颜一声冷笑:“没事儿还来这里占用人家有需要的人时间和位置?那不是烂心就是烂肺了。都烂心烂肺了,不是病入膏肓是什么?”
一扬手,她语气重了几分:“小黑,送客。”
那壮汉子见盛安颜个子又小身材又瘦,正想占着自己人高马大的优势耍横的。然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身旁一股冷气直入骨髓,他转过头,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似他是他的猎物一般。
那壮汉子气势顿时矮了一劫,压根儿不敢跟影八交手,灰溜溜地狼狈逃开了。
义诊到傍晚时分,盛安颜见天色已晚,人也没几个了,便吩咐月萱去订客栈、影八留下来收拾摊子。
正收拾着呢,突听耳边传来有人呜咽的声音,盛安颜问影八:“可有听到是哪里有人在哭泣?”
影八伸手一指对面那卖伞的摊子。
盛安颜一瞧,有点印象。
那卖伞的是一对老夫妇,所有的油纸伞都是自家做的,好看又精致,而且很耐用。最开始还没几个人的时候,她替他们俩都看了看,还送了几服药给他们,他们连连道谢,往她怀里塞了好几把油纸伞。
临走的时候,那阿婆说她儿子最近好像生了什么怪病,一天吃不下饭,随时都病恹恹的,便想着拉他过来给盛安颜瞅瞅。
盛安颜当时立马就应了,可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如今这会儿倒是想了起来。
她循着哭声走了过去,在那伞摊子的后面,果然看见了那对老夫妇,那阿婆蹲在地上一直在哭,阿公也蹲在一旁,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一个劲儿的叹气。
盛安颜见此顿觉奇怪:“阿婆,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阿公抬起头看了盛安颜一眼,赶紧去拍自家老婆子的肩膀:“好了,别哭了,是盛大夫。”
“哇……盛大夫!”没曾想那阿婆听到是盛安颜,哭得更伤心了,直扑过来抱她的腿,“盛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吧,他没杀人也没放火啊,为什么要抓他走啊!”
那阿公一边为难地看着盛安颜,一边小声地去哄阿婆:“你别闹了,盛大夫又不是官府的人,怎么可能管得了那么多,你就别让人家为难了。”
“可是我儿……我儿是冤枉的啊……”
盛安颜见阿婆哭得两眼都肿了,有些不忍,便道:“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吗?指不定我能帮上点忙。”
一听盛安颜这么说,那阿婆顿时止了哭,阿公则开口道:“是这样的盛大夫,今天中午我们老两口把摊子交给隔壁看着,便回去想把儿子带来让您看看怎么回事。可是才刚一回去呢,就看见一大堆穿着铠甲的官兵冲进屋里,强行把我们儿子带走了。我们俩想跟过去,那些人就抽出刀来凶神恶煞地瞪我们,我们就……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被他们带走了。”
说道伤心处,阿公不由哽咽。
盛安颜瞧着两老也是可怜,只是到底有些奇怪,转过头问影八:“这边的衙役都穿铠甲吗?”
影八摇了摇头:“这里有一个黑风营的储备营,如果真的是穿铠甲的人抓的,那应该只有他们。不过黑风营一向以铁律闻名天下,不可能干出欺行霸市强行抓人的事情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盛安颜自然相信影八说的。而且这里离靖州城并不远,黑风营的人敢在宗政潋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那一定是活够了。
“你们儿子,真没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儿?”盛安颜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我们都是老实人,哪里敢啊。”那阿公有些无奈地说道,“不仅没偷没抢,而且因为咱们儿子最近生病的事儿,为了买那神仙药给儿子治病,家里都快砸锅卖铁了。”
盛安颜微微眯眼,看向影八:“看来咱们今晚有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