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玉紧了紧手里抱着的人,对温雪言惨淡一笑,并没什么温度。
这么一个笑,已经是他师弟的极限了。
不用温雪言说,其实齐斯玉也知道他师兄看似淡定,实际上心已经悬到了九霄云上。
齐斯玉这样一个细微的表情,就好比倾若捏着温雪言的虎口揉搓的动作,都是温极好的安慰剂。
齐斯玉护着荀音,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保住她,要么,就两人一块儿和对面同归于尽。
许多魔修都开始纠缠孟浪,要他去把荀音抢过来,好交出去,让大家都活命。
谁也不傻,反正看她那样子,都快死了,只要把她交出去,所有人都能得救,又有什么不好?
“孟统领,那龙族的死活兴衰,与咱们魔修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们知道,您就是过不去殿下那道坎儿,丝兰殿下若是活着,必然不同意您这么做。但是……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已经走了……
每次听见这句,孟浪身上的火山纹路就如同要炸裂一般,浑身都要透出呼之欲出的强大神力。
他这身本事,自然无法和温雪言相抗,但是……对付那只有丁点儿神力,还得护着荀音的齐斯玉,他可谓是手到擒来。
孟浪朝着齐斯玉,一步步走了过去,他手里还抱着那睡得正香的孩子。
齐斯玉心中一凛,即便他这里开着一层结界,还是不能安心。
他一手抱着荀音,另一手却已经叩在了剑柄上。
可是,那只在剑柄上的手,竟被一股微弱的力量给扒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荀音,她似醒非醒,紧紧皱着眉头,口中却念叨得如同蚊讷一般,“没事……你……放心。”
他低低“嗯”了一声,没跟她对着来。
可他也绝不愿意冒险,随时准备调动起全身的神力防御。
而孟浪站定在云海里,好像一尊诡异的邪神。
他抬手,就在齐斯玉真以为他要出招时,却是将自己身上那襁褓取了下来。
他看着怀里的小女孩一眼,想象着未来她会和母亲一样圣洁美丽,就将一枚浅吻,落在小可爱的鼻子尖儿上。
而后,他手里托着那孩子,轻易洞穿了齐斯玉的风雷大阵,如若无物,将女儿平安递了进去。
“孟统领!”许多魔修异口同声,惊诧又责备地叫着孟浪,“你去抓住荀音啊,这是干什么!”
“是啊!你要弃我们于不顾吗?”
同样满脸惊惶的,还有齐斯玉。他没有想到,孟浪的神力已经到了这等境界。
齐斯玉并未放松警惕,他仍然怕孟浪借着托孤铤而走险将荀音掳了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想让荀音出任何意外。
可那孟浪托了孤,就真的退了一步,道:“斯玉仙上,若是我自己的意思,已经一百次抢过荀音交出去了。”
“可是,这儿还有孩子,她不能看见她母亲为了报恩而死,父亲却反而恩将仇报,那样,我就是亵渎了我妻子的牺牲。”
他说完,就如同一道冲天的火线,唰一声,往云层后方去了!
齐斯玉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见孟浪消失在他眼前,出现在远方天际之上。
“出来,森杀!”他爆喝一声,紧接着,漫天弹射出了道道琴弦,顷刻间成就了一张天大的七弦伏羲琴。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异变,只听铮铮弹奏呕哑嘲哳,孟浪虽身为外族不通音律,却能将这天空都弹得云开雾散。
他想用这声音,疏解自己内心的愤懑,同时也把那些缩头乌龟逼出来,别总在背后挑拨离间!
魔音贯耳,不少人都快被逼疯了,捂上了耳朵。
可不知是这琴声真的震慑了对方,还是有古琴那疗病的功效,总之魔修与仙人们的情况,真就没有再恶化下去了。
这西后娘娘和新加入的森杀天尊,把一个西部粗野型小伙子逼得都乱弹琴了。
这山精做成的琴弦,其实的确有极好的疗愈功效。
此前弦官儿在山海大神座下,也是这么一个加血奶妈,这倒是让孟浪歪打正着了。
孟浪一见有用,便又是胡乱催动弦子,几乎可以说是弹得忘我,弹得动情,弹得不管别人死活。
他从没想过,这弹琴是如此有意思的事儿!
一整个疯狂爱上!
只是,那些被蘑菇病困扰的人得到了疗愈,正常人却疯了……
尤其是孟浪的闺女还有小瑜两个娃娃,扯着嗓子地嗷嗷,看谁嗓门更大!
齐斯玉因为抱着荀音,没办法参加什么战事,顺理成章就带着这俩奶娃娃。
可想而知,他在“幼儿园”里,怀里还抱着个大的,是有多么糟心。
纵然是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石头人,他也露出了一副的表情,好像希望自己原地殡天,瞬间不想活了。
如果小小因生出来也是这副德行,那还是在蛋里头缩着可爱一些。
不过,大概率会,他低头瞧瞧娃他娘,能想象到那孩子是有多么鬼精灵。
荀音也因为这琴声,莫名得到了一丁点儿的助益。
伏羲做五弦琴疗魂,周文王又加两道,五音疗魂,七音愈神,真就是很好的辅助功效。
于是,荀大骚包稍微有点儿力气了,就马上开始作妖。
她伸出一只颤巍巍的爪子,将齐斯玉的眉头给抚平了,顺手还有意无意地擦过他干涩的唇峰。
齐斯玉突然被她这么一撩拨,当即就从崩溃里醒过声儿来,拍开她的臭爪子!
使的劲儿绝对不小!
“你若是好些了,就自己站起来。”他语气里带着烦躁,把听琴的燥郁都撒在她身上。
荀音撅起一张猪嘴,道:“还……病着……咳,太没人情味儿了……咳。”
她咳嗽的时候,本来是装的,可是这么一带,反倒又把肺里的血带出几分去。
齐斯玉被她这满口的血,吓得浑身一颤,手忙脚乱。
他赶紧用袖子给她擦擦嘴角,“你闭嘴,反倒还能养养精气!”
他顺手还给她用手绢擤了一把鼻血。一看见那血,糟心得都要把自己的下嘴唇给咬破了。
在这阵“能把活人弹死,死人弹活”的琴声里,荀音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大概和蚊子哼哼差不多,道:“师叔……好像你跟我复合还是不复合……都不大省心啊。”
“要不然,还是……跟我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