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中,许天衣与布衣男人相对而坐。
男人略显拘谨,但显然有些愁绪,对这位锦衣公子哥的邀请并没有太过好奇。
对方不说话,只是喝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有些坐不住了。
“这位公子,如果没有事……”
许天衣打断了对方谈话:“有事,没有事也不会请你坐下喝茶了。水车的事不着急,出了问题,官府比你更着急。”
“那不知公子所谓何事?如果是因为水车的制造,公子还是免开尊口了。”
“水车?”许天衣笑笑,“是,如今京都之中不少商人抱着跟你合作,制造水车贩卖的情况,只是你一直不同意。”
“公子不是为了水车而来?”男人好奇。
“你制造的水车,极大程度解决了京都民间用水的问题,这比沟渠引水的成本低很多,且便于修缮,不会造成太多的施工难度和阻碍。”许天衣说道。
“核心技术是利用了波涛提供动力的原理,也就是水力,如此配以竹制机巧,自然就能解决了引水对地势的要求。”
“也是因为这一点,导致了其他能工巧匠哪怕是仿制也制作不出一样的水车,因为最核心的部件,对制作要求极高,且需要一定复杂程度的水力、动能、机械等知识。”
听到许天衣短短几句话,竟是将自己精心研制出的水车原理说得如此透彻,男人顿时将其惊为天人。
“公子对我制作的水车如此清楚,还说不是为了水车而来吗?”男人问道。
“那些富商出的筹码并不低,甚至有的人愿意与你平分利润,可伱依然拒绝了,不贪财的人,这个年代少见。”许天衣喝了口茶水。
“银子能买来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也是银子买不来的。工巧技艺,是天下最为让人陶醉的东西,真正熟悉了解它的人,没有人能拒绝那种诱惑。”男人坦然道。
“所以这就是你李岁死,得罪了都水监的理由吗?”
此话一出,男人双眼立时微微一缩。
许天衣依旧平淡喝着茶水。
“公子的身份来历不简单啊,不知道令父是朝中哪位大人?”纵使知道对方是高官子弟,男人依旧面不改色。
“就不能我是?”许天衣一笑道。
男子不言。
许天衣没有与其卖关子:“我叫许天衣,这个名字如果你陌生的话,那么应该知道大承发展银行吧。”
“许大人!”
男人一惊,顿感匪夷所思。
消灾先生之名,许天衣,大承发展银行正三品行长,原正二品承天建左侍,更有大承发展银行近来在京都引起的一件件大事。
他万万没有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竟是一位正三品朝廷命官!
而且这位天子新贵,竟是如此年轻!
“不必了。”许天衣看了眼就要行礼的男人,示意他坐回去。
这次男人的神色更为拘谨了。
“与你得罪的那位都水使者是一样的三品官,你与对方都不卑躬屈膝,在我这里就是行礼也不是诚心的。”许天衣直言。
“小人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你就不会当众与那位右都水顶嘴了。”
男人不说话了。
“如果不是你与刑部主司杜描是远亲,那位右都水也不会容你到现在,你恐怕早就是九头江里的一具浮尸了。”许天衣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贪生怕死?”男人声音沉重。
“那你为何不去检举都水监,检举那宋路虚?”许天衣反问。
男人自嘲道:“若是孑然一身,我早就京都府告发那宋路虚了,可家中尚有妻儿,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岂能置他们于不顾?”
“宋路虚是都水监三品都水右使,你去京都府告他没有用,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承天建,找那位正令大人。”许天衣给他建议。
男人愕然看着对方。
他刚说了那宋路虚拿他妻儿性命相威胁,你许天衣就让我去告发对方?
“你妻儿的命,我许天衣报了,你敢不敢去告发一位朝廷三品命官?”许天衣看着对方。
“口说无凭,我该如何信你?”李岁死问道。
他不是不知道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同为三品官,许天衣这么做极可能是与对方政见不合或是私下有什么矛盾。
他不介意自己被对方利用,宋路虚做的那些事,他难以容忍。
正如他刚才所说,如果不是担心妻儿,如果他只是一個人,他早就去检举对方了。
“口说无凭?”许天衣摇头一笑,“你觉得我与你做再大的保证,有用吗?我若是出尔反尔,你又能怎么样?”
“说不定,等你检举,替我扳倒了宋路虚,我反而先会对你们一家三口下死手。”
李岁死听得脸色一凝。
他现在有些搞不懂对方的用意了。
一位堂堂三品官员,总不能是来这里捉弄他的。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李岁死说道。
许天衣望向九头江。
“与你说实话吧,宋路虚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你动手,有刑部主司杜描的原因,但杜描只是一个四品官,宋路虚是三品,在关乎自身性命的事上,你觉得宋路虚会在乎一个比他小一级的杜描?”
“没有动手是因为还没有处理好该处理的事,等他把都水监的黑账抹了,就是你和你妻儿沉江的时候。”
“到时候,就算是杜描知道了,会为了你一个死去的远亲,去得罪一位比他更一级的都水监右都水?”
男人听了脸色大变。
他万万想不到,对方在拿他妻儿性命威胁后,竟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
“我今天来,你可以当作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也可以当作是一个主动报复对方的机会,至于愿不愿意把握这个机会,全看你自己。”许天衣缓缓道。
男人陷入了沉思,满脸凝重。
许天衣安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抬头看向他:“你的条件是什么,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帮我,是为了扳倒宋路虚,还是你有其他的要求?我必须知道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