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柳仲卿一行人的车马行得极快,若非因为柳仲卿宣称自己年事已高不能骑马,李云兴必是要快马加鞭南下的。
如今也只能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向南而行。
从前倒不知道柳仲卿是这么一个脸皮厚的人,这路上一会身子不爽利,一会人有三急。
看来这原本只需要三天的路程,硬生生要被磨成五天。
“你去告诉他,再拖延时间便将他押送回京城!”李云兴冷声说完,掀起帘子看着外头灰暗的景致:“这都走了多久了还没到地方!”
与李云兴的简装出行不同,柳仲卿反而更像身子娇贵的世家公子。
“老臣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哪经得住长途跋涉啊……”柳仲卿坐在下人铺好的软凳上,手边摆放着一杯茶水,这闲情逸致,说是来游山玩水的比较可信。
“何况这几日在山中时冷时热的,实在是受不了啊……”
听见这话,李云兴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旋即跳下马车,旁边进喜颇有眼力见地上前想要扶着太子,李云兴也只是虚晃一握,自己就已稳住了身形。
此次柳仲卿不仅带了上好的黄花梨太师椅,还配了八个丫鬟,十二个下人,甚至还有三个柳家的厨子一同出行,当真是奢侈之极。
只怕这些年,这些吃喝用度,早已把国库掏空了吧。
所以李云兴看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柳大人,若是真的年事已高,不如直接告老还乡,免得再遭罪!”
“太子殿下,怎么说老臣也是皇上钦点的宰辅大人,岂能随意辞官?”
柳仲卿丝毫不被李云兴的挑衅吓退,反而振振有词,言语之间似乎还对朝廷做了极大贡献般骄傲。
“柳大人既然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还好,那么就继续跟着本宫南下吧!”李云兴说着,径直向前走去,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留给柳仲卿,显然是懒得理他。
“全部人听令,如今匈奴战事已近,没时间给你们整装休息。即刻启程!”
转头看向太监进喜与东宫的侍卫长洛子袍,“还有你们,再敢耽误,本宫就把你们的头割下来当夜壶!”
李云兴这话看似是骂东宫的人,其实是说给柳仲卿听的,这些人跟在身后这样磨蹭。
拖延了时间,导致战局失利,谁又担当得起这责任。
果然,李云兴的威胁很有效果,不过短短的一盏茶功夫,众人立刻收拾停当,紧赶慢赶的追上李云兴的队伍。
“太子殿下,您也是足足有半日未曾进过食了,小的让南意给您准备了一些干粮,也能垫垫肚子!”
“本宫无妨!”李云兴摇头拒绝,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柳仲卿那厮会拖累他。
按照时间行程来看,匈奴大军已经快要到达颓当城了,不知道郭孟胜还能再坚持几天。
太监看着太子满心忧虑的模样,心里既是焦急又是愤恨,却也只能低垂着脑袋,不敢表露分毫。
太子殿下对于朝廷忠心耿耿,奈何那姓柳的竟敢如此欺瞒太子,实在是该死!
不管怎样,总归是要等到太子安顿下来才好动作。
太阳西斜,夕阳映红了半边天,落日余晖将远处山峦染得金光灿灿,宛如仙境。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打破宁静。
李云兴勒马扬起眉毛望向远方,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群兵士正策马而来,身上的“辰”字大旗迎风招展,显示着他们的身份—东南大营辰家军。
“吁!”一名校尉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校尉单膝跪地,拱手向李云兴请安,神态恭敬。
李云兴微微颔首,抬头打量着眼前的这名校尉,约莫四十岁左右,浓眉虎目,面容刚毅,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周身散发着铁血的杀伐之气,显然并不是个普通角色。
“你是柳辰的麾下?为何会出现在此?”李云兴沉声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末将名叫柳十三,奉柳将军之命统管东南军营内务。收到太子的军令之后,柳将军便让我等即刻召回乡兵、壮丁、民夫以及商旅,集结兵马前往增援。而后听闻太子南下慰军,柳将军担心途中有居心不良之人会对太子不利,特命末将率领部队前来与太子汇合。”辰校尉恭敬地回答。
乡兵,是武朝的特殊的兵种制度。
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朝廷不可能分拨大量军费来赡养各个军营的几十万士兵。这既是浪费财力,又是浪费军力。
所以武朝稳固之后,便开始推行乡兵制度。
即在没有战事的和平时期,兵卒们需要进行务农劳动征取军饷。一旦战乱爆发,这些军屯的庄户就会组织兵役,进行抗击外敌侵略活动。
所谓乡兵,是指每个村子或者乡镇都会选择最优秀的青壮年来担任,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将他们编为部队,组建军团,由专人统辖。
这样的乡兵,可以为朝廷解决一定数量的兵员缺口,也能保证朝廷的统治安稳,毕竟战争是不确定的,而且是残酷而危险的。
“如今东南大军已行至何处?”李云兴沉吟片刻,又继续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柳将军按照军令沿江而上,此刻离楚汉河界还有两日的路程。”
李云兴全程也未让柳十三从地上站起来,堂堂的督军统领就一直跪在李云兴的面前。
这是李云兴的下马威,也是他对柳仲卿父子的警告。
柳仲卿虽然是个文臣,但他的野心却绝不止一个宰辅,否则也不会私藏军资谋划造反之举。
一行马车停了下来,柳仲卿听着马车外的声音,仍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马车之内,既不出声,也不掀帘查看。
倒是他身旁的贴身护卫忍不住了:“老爷,他们停下来了,莫非太子要……?”
万一李云兴一时冲动,将柳十三给杀了,那不是让大少爷痛失一名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