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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终究不是须陀山,卫湘君也不靠着徐五活命,没打算忍气吞声,“好狗不挡道!”
或是被卫湘君一身正气惊住,徐启眼神闪闪,让开了路。
卫湘君再不瞧他,径直往郑宅那边走。
可人都快到门口了,一股酒味还如影随形。
“天色不早,徐五爷总该知男女大防。”
卫湘君警告,“岳家军的军纪严明,绝不许欺男霸女,不如好自为之!”
“岳无咎让我去武胜关。”
“一路顺风!”
卫湘君刚才还紧绷的后背,不自觉松了松。
岳无咎果然英明神武,知道徐启该待在什么地方。
“这事,你也早知道了?”
“不知。”
“看你这般高兴……”
徐启在后面哼了一声,“是你嫌我碍眼,和岳无咎通了气,打算调虎离山?别以为我瞧不出,一个个都想撮合二位。岳无咎正妻都没娶,便打算……”
“闭嘴!”
卫湘君猛地站住。
正走在后头的徐启身形一收,扶住卫湘君肩膀,两人才没有撞上。
今日又遇到秦轼之拿卫湘君说事,徐启酒气上头,忍不住要来讨个说法。
卫湘君像被火灼烧到一般,挣开了徐启双手,“姓徐的,打今日起,不许你再踏进正修堂一步。小小一个什长把自己当成葱了,敢对本姑娘说三道四!”
徐启这人心高气傲,卫湘君就等着他翻脸了。
然而,徐启只是用手使劲搓了搓自个儿的脸,还笑了出来,“早告诉过你,我如今已是百夫长。”
“那又如何?”
“今日我特意过来,就怕你走错路。岳无咎是什么人?几代岳大将军没一个善终的。这位八字还硬得很,一般人压不住,你不怕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不用说别人,你这样的无名之辈,死得更快!”
徐启扑哧笑了出来,“就冲你这话,我怎么着也得长命百岁。再说了,他还能明媒正娶?可我徐启能!”
卫湘君神色立时变了。
徐启真有脸,跟她说什么明媒正娶!
“我出自汉乡侯府,堂堂正正的千金贵女。先祖与大周天子乃是近亲。论及血统,便是齐、梁那几个靠着举兵篡位夺下江山的大王也比不得。你好大的脸,连自个从哪儿来的都说不清,还敢生非分之想。我要嫁的人,必须出类拔萃,怎么也轮不到你!”
卫湘君打赌,徐启绝没胆量,把自个儿的底漏出来。
两人对视好一会,还是徐启先挪开了目光,“便是徐某如今低微,日后未必不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你本就眼光短呢,还是没耐心?”
“你是说,再升个千夫长?”
卫湘君嘲讽道,伸手便要去拉院门。
“我迟早会出人头地。”
徐启摸摸下巴,“不过这会儿,你得说清楚,和岳无咎到底……”
有一根刺,总扎在他心头。
不容徐启把话问完,卫湘君已经怒了,“我与岳公子是君子之交。徐启,你还是回去当小道士吧!就你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出人头地又如何,只会害了蓟北百姓!”
将人惹恼,徐启反倒笑了出来。
今日岳大将军为几位从武胜关回来的手下接风洗尘。岳无咎把徐启也叫去吃酒。当兵的人在一块,聊的自然是如何上阵杀敌。徐启也就随便说了当日武胜关以少胜多那一战,没想到被一位段将军相中了。
筵席一散,岳无咎便叮嘱徐启,让他跟上段将军,去武胜关历练一番。
历练……
前世的徐启上过战场,仗打得不算多。可一举击败岳家军的,恰恰便是他徐小公爷。
徐启从不以此为傲,当年他离开须驼山,刚到武胜关,就捡了这个大便宜。
那会儿岳无咎遇刺而亡,岳家军起了内讧,原本坚不可摧的武胜关破绽尽出,最后被徐启带兵轻取。
也是借着这份战功,徐启后头仕途一路顺当,大半生都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就算最后被一个女人打败,徐启为官清正、刚直不阿,早得来大梁朝野一片赞誉。
他那一生,注定流芳千古。
对徐启来说,该经历的,都经历过;该看透的,也看透了。
唯一教他看不透的,是眼前的……卫湘君。
当年那个在他面前乖到近乎逆来顺受的翠雨,谁想到脾气这么难搞,而且胆子大到吓人,就像随时都打算豁出命一般。
也罢,就算翠雨以前种种都是装的;就算卫湘君自视甚高,瞧不起人;就算她刻薄世故,那又如何?
徐启今生是来还债的,总不能把债主放跑了。
“我如何就不能出类拔萃,你瞧不起谁?”
徐启表示不服。
“你拔上天,也跟我无关。”
徐启快被气吐血了。
若不是这丫头虚荣,徐启才不想去什么武胜关。
不就是想嫁得好吗,大不了他辛苦几年。
只是这几年他不在衡阳,无人能保证,卫湘君会老老实实地等着。
万一哪个活腻了的混蛋出来,把这债主勾跑……
“姑娘?”
一个要从北街进来的伙计,被卫湘君堵在了门外。
卫湘君让到旁边,那伙计进来,正瞧见近处的徐启,不免多瞅了几眼。
徐启一脸的镇定,微微抬手,示意那人麻溜地滚。
伙计也机灵,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
“当日一见卫大姑娘,在下便动了心,自此非卿不娶。在下心意,还请姑娘笑纳!”
徐启也顾不上肉麻了。
卫湘君抬脚便跨过了门槛。
这还有完没完了?
徐启又跟了上去,“汉乡侯府不过徒有其名,根本帮不了你什么。令堂早故。令尊提不起来,只会给你找麻烦。至于你师父,除了帮人瞧病,别的事都不放心上。我知你辛苦,一个女儿家得像男子一样,撑起偌大家业。”
卫湘君脸都结了霜。
“在下的确出身微寒,却心怀赤诚。若得姑娘青眼,今生今世必用心呵护,肝脑涂地,虽死无悔!”
“这么说吧!本姑娘就是瞧不上你。不如你另攀高枝!”
话都说到这程度,徐启总不能连脸都不要了吧!
“真够倔的。这样吧,三年之内,在下必当成就一番事业,自会让你风光大嫁。只是这三年,你不许议亲,给我守着。”
花三年娶妻的确太长,可徐启想爬上岳家军高位,三年已是最短。
卫湘君直接怒了,“我要嫁谁,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让我守灵?”
“咣”的一声,徐启蓦地拔了腰刀。
月光之下,卫湘君眼瞧着,徐启将那把明晃晃的刀划过自己左手食指。
鲜红的血,瞬间渗了出来。
“徐启当着卫湘君之面起誓,三年之约,绝不敢违!只这三年,你若敢出什么幺娥子,这刀太快,在下未必把得稳!”
“疯子!”
卫湘君骂了一句,抓着裙摆,掉头就跑。
徐启这回也不拦了,一边吮着指间的血,一边笑眯眯瞧着卫湘君逃命一般,冲进郑宅的大门。
这几日的正修堂,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郑乔生的书房里,碧雪端了茶与点心过来,将东西放到书案边,人却不肯走,一个劲地在瞧卫湘君。
“有话要说?”
卫湘君一直盯着手里的书卷。
“姑娘,我才刚知道出了何事。”
“嗯?”
卫湘君抬了抬头。
又打量卫湘君好一会,碧雪才小心地开了口,“都说徐五哥……不,是那个徐启对姑娘起了坏心思。”
卫湘君脸色一变,“谁在那胡说八道?”
那晚之后,徐启再没过来,卫湘君权当又做一场噩梦。
活了两辈子的人,她还能被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吓住。
“前儿我就看大家伙围在一块讲小话,每回我过去,一个个都跑了。还是方才我收拾郑大夫医舍,听到两个伙计在背后嚼您舌头……反正,我已然骂过他们了。”
卫湘君故作淡定,“以后再遇到这事,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那些小话,不只碧雪,卫湘君也听到了。
此刻她无比期盼,徐启赶紧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好直接回了梁国,再不要祸害别人。
什么三年之约,卫湘君才不放在眼里。
她还真不怕,谁比她更知道徐启底细。
再说,就算卫湘君对婚姻之事不上心,可若是遇到合眼的,说嫁就嫁。
有本事让那徐启杀过来!
碧雪嘟着嘴道:“我还以为他人品挺好,却原来揣着这么龌龊的心思。”
卫湘君好笑,“你从哪看出,他人品好的?”
碧雪被问住,想了半天道:“望风岭那回,便是他……救的姑娘。”
好吧!
早知道那次会遇上徐启,卫湘君死都不会走那一遭。
徐启可比那些劫匪混账多了!
“卫大人先到堂屋坐一时,我让人去把湘君叫来。”
是郑乔生的声音。
卫湘君立时起身,走出了书房。
“不用找了,这孩子就在屋里!”
郑乔生瞧见了卫湘君,笑呵呵地道:“你爹过来了,说想看看你。”
卫湘君视线落到了郑乔生身后。
这才隔了多久,卫东恒两鬓竟染白霜。
不用猜都知,这是为了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