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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三日后起程回咸阳,治粟内史则留在赵国为赈灾奔忙。待秦赵等地灾情稳定,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
不知不觉已是清秋,天色明净,浮云素洁,赵高的心情很是舒阔。收到数封赵政的书信,赵高紧赶慢赶,可还是错过了岁首。终于,在一个爽朗的晴天回到咸阳城。
入城后送走同行的属官,他就不再骑马。步行穿过热闹的市集,悠闲地走走停停,有时被一颗树吸引,也能驻足观赏许久。
路上,漫不经心的他不知被谁大着胆子塞了枝白茅,恍惚间,瞧见是个着红衣的少女,不过那少女很快隐没在人群里,再也瞧不见了。
这么一来,握着白茅的赵高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家门口。好巧不巧,撞见老爷子从远处回来,打完招呼,二人便聊了聊。
“近来朝中可好?”
尉缭腆着肚子,翻身下马,想了想道:“都好。哦,对了,倒是有桩喜事,燕国献督亢之地,修秦国之好,再过些日子使臣应该就到了罢。”
将将赵高还是一副悠闲模样,手里把玩着那枝白茅,此心神具肃,沉吟道:“督亢,膏腴之地,燕国好大方。”他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眸光凌冽,不似平素清和,后又凛声问:“所派何人?”
“这个老夫倒是不清楚。怎么,你怕燕国有所图谋?”尉缭有几分疑惑地看着他。
“嗯。”赵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口胡诌了句:“回来的路上听过些消息,让晚辈有点在意。”
看他不打将这个话题继续,尉缭便岔开话题:“还有一事。你在邯郸所做,朝中出了些杂音。”
赵高回头将缰绳递给门房,道句“多谢”,然后极有自知之明地说:“难免的,无非说我破坏祖宗法度,藐视耕战,利欲熏心。”顿一顿,待他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又问:“大王怎么说?”
和将将上心的样子一比,他此时的漫不经心让尉缭来气,没好气地反问:“他能不护着你?”
被老爷子这么一问,赵高很是无辜。
“大王在大朝会上说灾情不等人,祖宗法度若能救人,你何苦劳神费心想法子应急。谁能拿出百万旦粮食送到灾民手里去,他即刻下令废了商贾赐爵令。”
其实以粮换爵在秦也有过先例,还就在赵政未亲政前。1这回只不过延引到商贾身上,更大胆,令一些人不满。赵政为他荡平阻碍,让远在邯郸的他放手施为,他心中不胜感怀,不觉低头喃喃:“这孩子。”
尉缭瞧他越陷越深的模样,左右忍不住,有些话不吐不快:“老夫且问你,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胡闹下去?这几天听说,你母亲打算给你张罗亲事,物色了好几家的女儿,等你回来过目。”
赵高一怔,旋即敛去眼角淡淡的笑意,低声道:“晚辈会想法子应对。”
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届时该如何收场?尉缭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问:“为了他,你这是要毁一辈子?他是什么身份,将来不立后,不纳妾,肯么,能么?”
“他说不会。”这四个字从赵高口中不假思索地吐出,声音不大,却极是笃定。
赵政娶妻纳妾的事从前他还真想过妥协,可后来回想,自己不见得就那么洒脱,赵政若真立后纳妾,自己心里怎可能不生芥蒂?时日一久,二人间的情分或许就没了。
尉缭沉声逼问:“好好好,就算你们有情有义,将来都不娶,就没想过时日一久,有心人不会从中猜到什么?你们是君臣,又是师徒,你委身于他,传出去可真好得很。落得个人人骂你们昏君佞臣的下场,就痛快了?”
你说好好儿的一个人,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句“媚主惑君”又或是“宠幸佞臣”一点也不在意那真是假的。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便宜都让你占尽的道理?不过是取舍罢了。赵高如是想着,目光悠远而宁淡,神情也很是温柔。
“晚辈不惧流言,他也绝非吝惜虚名之徒,既有所决定,自有这个担当。何况只要一朝安定四海,天下宁晏,便是千古功业,不是一句昏君佞臣抹得去的。前辈放心,至少在秦国功业未成之前,我和他定会处处谨慎,绝不让人看出端倪。”
“好话歹话说尽,这是最后一次,你二人心里有计较最好。”
赵高深知老爷子生性不羁,是真为自己担心,怕自己忘了处境,忘了分寸,才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心中不免感动,当下正色,深深一揖:“是晚辈行事不周,害前辈担心了。”
“行了,进去罢。”尉缭最看不得别人这样,何况还是那个素来淡然洒脱的赵高,于是丢下句话,大袖一甩,阔步进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朝会完后,赵高没有急着回治粟内史府,而是借禀报征粮一事求见赵政。
许久未见,适才也只能在朝会上遥遥看着。从进来到人在对席上坐定,赵政的目光也没有舍得从他身上移开片刻。还是赵高的话惊醒了他。
沉玉煮好茶,赵高道声谢后接过茶杯轻啜一口,不觉蹙眉,偏头问:“大王平日也喝这么浓?”
沉玉几乎为前来求见大王的所有大臣奉过茶水,却从来只有内史会向她道谢,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短暂失神过后,沉玉看向大王,收到警告的眼神,不过这回有人撑腰并不怕他,转而答:“有时候熬夜熬得晚,更浓。”
有的人在家里可不是这样,煮茶的时候装模作样,只要淡茶,这回可算是被抓了个正着。看着欲言又止的赵政,赵高悠悠吐出两个字:“减半。”
“诺,沉玉就等内史这句话。”想到以后有人撑腰,沉玉底气足了,连语气也轻快不少,说完便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有时候实在太困……”被赵高瞧得受不了,赵政轻咳一声,打算作最后的挣扎。
赵高垂下目光,手指搭在陶杯上,好似对待恋人一般,专注地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慢条斯理地说:“那就休息。万事皆需秦王过问,还要三公九卿做甚?”
赵高看着茶汤,他看着赵高,良久嘴角一勾:“别人可以不要,没了治粟内史,谁为寡人侍寝?”
连眼皮也不抬,赵高故意道:“堂堂一国之君,还缺人侍寝么?”
“可寡人要的只有内史一个。”挑眉说罢,赵政醋意十足地夺走赵高手里把玩许久的小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把自己那杯换了过去。
他这幼稚行径赵高看在眼里,只觉好笑:“行了,说点正经的。”
要不是有事,散朝后媳妇儿老师还真不会找过来,赵政轻咳一声,装出一副摆出好学生听课的模样道:“老师请讲。”
“想必燕国使臣的名册大王也看过了,打算如何?”不知为什么,上回在榆次见到荆轲,赵高就总觉得心神不宁,如今看到“荆轲”二字赫然在册,更是放心不下。
“眼下虽然动不到燕国去,但将来我们伐燕总要找个说辞。”赵政嘴角微微勾起,凤眸里泛出极有打算的光采。
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身份如此,担当少不了,即使舍不得他犯险,赵高也不会劝他逃避。
而且就算赵政不犯这个险,不让荆轲上殿,难保他们不会再想别的办法,届时也是防不胜防。
历史已经偏离原有轨迹,不为他掌握,有些事说具体了怕误导赵政,不说又怕赵政没有防范,赵高心里左右为难。
沉默半晌,赵高抬眸缓缓开口:“有些话怕说出来误导你,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荆轲刺秦的故事也只是多年前读过,要说起来,前因后果史书未必详尽,时隔多年,赵高也未必记得清楚。
看着自顾纠结的赵高,赵政没说话,心里却为他下朝关切地来找自己高兴得心融了大半,好不容易才看他松了神,端起茶杯叹道:“罢了,届时一切小心。”
赵高说完端起被换过的杯子抬手欲饮,杯沿未及沾唇,就让赵政抓住了手腕。他一时错愕,手也未松力道,一拉扯,茶水便洒了出来,水滴沿着他手腕内侧的肌肤往下流,直到落在赵政捏着他的手上散开。
这一切丝毫不差地落入赵政眼中,眸色顿时染上了些别样的色彩。趁赵高愣神,赵政从他手上取走小茶杯并道:“你不喜欢浓茶就别喝了,沉玉会煮新的送过来。”
说话时赵政并未放开捏着赵高手腕的手,不仅没放开,还倾身过去,将手腕内侧残留的水渍舔干。
赵高呼吸骤停,整个人僵在原地,回过神来便想立即抽手,谁知被赵政死死抓着。
他手腕看起来清清瘦瘦的,不过没有半分荏弱之态,就在方才,那几滴茶水顺着手腕内侧往下滚,在满室烛火照映下,那里的肌肤泛出素白通透的色泽,白玉一般,赵政觉得好看极了,眼下更是尝到了属于他的温度,哪里舍得放开。
不仅不放,赵政还用低沉的声音“威胁”道:“还想离开,就配合我一会儿。”
那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飘然入耳,果然让赵高顺从地松了力道。
不过片刻的心神不属,赵高就发现面前这人更是变本加厉。手腕内侧的肌肤敏感至极,单是让他的唇瓣碰一碰,也酥痒难耐,更别说让他这般那般地亲吻撩拨。
赵高无意朝他看一眼,瞧见他眼神分明十分专注,偏偏眼尾带着撩人的情致,轻易就害人乱了呼吸,怕误了一会儿的公事,再不敢看他,闭上眼睛苦苦隐忍,由他胡为。
半晌,虎狼之君意犹未尽地松了手,赵高连沉玉重新煮的茶也不喝了,赶紧转身逃离虎狼窝。
其实分开这么久,说不想赵政那是假的,可赵高要是再不走,二人难免失控。青天白日,别人看他大摇大摆进了秦王的曲台宫,又迟迟不出来,会怎么想?他不敢犯这个险,也不能犯这个险。
赵政若有所思地看着赵高离开的地方,出神了许久,再回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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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历史上,大概在政哥即位不久后,是和百姓征过粮。而且就是用爵位交换,不过怎么操作的不清楚。那时候政哥还没亲政,应该是大臣们商议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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