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了几句,嘉宁单刀直入,抛出话题:“舅父身边仍是您与何常侍贴身侍奉么?”
“这……”福康海没预料到嘉宁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然后笑道:“何中官去岁被他侄子接出g0ng荣养了,如今陛下身边,是奴与杜常侍轮班侍候。”
嘉宁疑惑不解:“杜常侍?哪个杜常侍?杜秦大人不是早就离g0ng了么……”
福康海道:“是杜让,杜中官,他以前是在西苑管事的,您若没见过,自然不认识。”
嘉宁“哦”了一声,福康海笑眯眯地朝少nV揖了一礼,抬步yu进殿。
“我就说嘛,我记得杜秦大人没有什么妹妹呀,还以为是有人打着他的名号逞凶撞骗呢……”
福康海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又冲嘉宁笑了笑,嘉宁回以一笑,几人一同入内。
暖阁内一派轻松愉悦,许太后与天子笑着在说话。见嘉宁进来,许太后朝她招了招手:“嘉宁,来。”
少nV乖乖地凑过去:“外祖母……”语调温软,带了些撒娇卖乖的意味。
许太后拉过她一只纤细的胳膊,弯唇:“咱们嘉宁不是受了委屈么?猜猜你舅父补了什么东西给你?”
“东西?”嘉宁闻言,目光飞快地在许太后与天子面上扫过,“舅父不是要把那白玉雪肤膏给我么?”
天子轻哼,摆手:“那是给你养伤的,吾待你这小nV郎,何时吝啬小气过?”
这倒是。嘉宁想了想自己那超品的郡主府与双亲王的食邑,天子沉溺修道,荒待了政事,但确实没亏待过她。
于是少nV大着胆子猜起来:“景室山的温泉宅子?还是伏牛山上的避暑皇庄?”
“其实我还蛮喜欢舅父在雒水边的那套临水香榭,幽静无人、景sE甚美,春日还能赏花设宴……”
临水香榭称得上是天子最喜Ai的一套私产,不仅因为它巧夺天工的JiNg巧美丽,还与斥巨资修筑的摘星楼相近——若是把临水香榭赐给嘉宁,也称得上是割Ai了。
天子闻言扬眉,嘴角噙了几分笑意:“嘉宁喜欢?一个宅子罢了,赏你亦无妨。”
帝王之意向来令人捉0不定,但嘉宁对自己的天子舅父也算颇为了解,听这语气,她便知晓,与他原本计划补偿她的东西相b,临水香榭根本不值一提。
少nV心间狂跳,她有些不敢猜了,睁大眼睛,求助一般地看向许太后:“外祖母,嘉宁愚钝,真的猜不到——”
“您就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吧!”说着,拉着许太后的一只手轻轻摇了摇。
许太后抬手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道:“你呀,自小就是这样,事事有人给你安排妥当,便懒得动脑筋……”
天子也笑道:“阿妹就她一个孩子,又没有旁的兄弟姊妹与她相争,自然便养成这般懒散怠惰的X子了。”
在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亲近的长辈,嘉宁并不觉得丢脸。
细细想来,许太后说得当真无误,她是独生nV儿,自小什么东西都是独一份的,衡yAn长公主、许太后、天子,连带着远在蜀州的蜀侯都时常挂念着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她,这样养大的小nV郎,能指望她有多少竞争之心呢?
若是留不住,便放任去罢。
这样的想法,固然洒脱,却也悲观。人活一世,哪里逃得过一个‘争’字?
嘉宁嘟着嘴道:“……哪有你们说得这么懒呀。”
许太后的打趣点到为止,拍着少nVbaiNENg无暇的手背,娓娓道:“哀家与你舅父商议了一下,预备将北屈的涅石矿给你。”
嘉宁整个人都呆滞住了,满脸错愕地看向许太后。
她没听错吧?
矿?涅石矿?给她?
外祖母替她向舅父要了一座涅石矿?!
“北屈在哪呀?”嘉宁听到自己的声音茫然地响起。
天子豁然大笑一声,指着少nV不住摇头道:“这傻妮——”笑着,站起身,将手中拂尘一甩,道:“母后,您慢慢给这痴儿解释吧,儿与宗政天师约了午后论道,便先走一步了。”说着,端起嘉宁“泡”的茶盏,仰头饮了一大口,赞了句‘好茶’。
许太后笑着让天子慢走,天子摆摆手,踱着步子离开了暖阁。
看着天子广袖飘飘的清癯背影,嘉宁有些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外祖母……”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许太后。
许太后抬手,帮她将耳边垂落的碎发挽到耳后,满眼都是温柔:“喜欢吧?这个补偿。”
“喜欢……”嘉宁感受着许太后温柔的举动,不知不觉语调中便带了哭腔,“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许太后打断她的话,“哀家是你的外祖母,陛下是你的舅父,我们都是你的倚靠。哀家与陛下……前些年是有些隔阂,但母子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嘉宁知晓许太后这么说是不希望她背上什么包袱,于是点点头,哽咽着“嗯”了一声,抬手揩掉眼角滑落的泪珠,清清嗓子,问道:“北屈在哪呀?”
许太后被问得一愣,她原以为嘉宁在天子面前是装的不知道——原来是真不知道啊。失笑地摇了摇头,道:“属河东辖内,但在太行山上,挨着并州。”
“陛下说啊,你年纪小,心智也稚nEnG,嫁去并州三载,都还没看清陆氏的积威,与陆世子的才g,他索X赔个矿给你,不说手拿把掐,把那陆氏拿捏得如何如何,至少能让晋侯、陆世子都老老实实敬着你……”
嘉宁听着许太后的话,眼眶愈来愈红,她微微仰头,让泪水盛在眸中,不肯落下。
“舅父、舅父他,”少nV有些cH0U噎,“我听说他又开始服丹了……”
“外祖母,您多劝劝舅父吧,他正值春秋鼎盛,哪里用得着服用丹药呢?”
“再说了,那些丹药,究竟是延年益寿,还是……又有谁说得清呢?”
许太后默然,随后幽幽道:“当真是春秋鼎盛么?若真是富于春秋,谁又会冒险服丹……”
嘉宁闻声悚然。
[涅石:煤炭的古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