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天选篇之四十二》告别静园
韶光飞逝，五年时光宛若云烟飘然消逝，静园主人望着窗外那正值季节却仍不见开花芬芳的万顷藤棚，看着看着，顿悟原来是因为看不见季节更迭，以致於理解晚了。蓦然想起距离预言日剩余没多岁月，Zb1an风声已至，面对这天，静园主人心中有数，早半年余做好心理准备，料见了某个清早的案上除了下人为他准备的早食之外，还有一纸来自Ai徒黛青的书简。
静园主人轻叹，是今天呵，情绪牵动了脸颊、几乎牵动了所有范围的火伤，隐隐作痛。
将视线带回绿油油的藤棚，静园主人喃喃道：「成为祢的信徒也不够？是吗？我还做得不够，是吗？」
昨晚静园主人与黛青於书斋已谈过许多，他老人家能说的都说了、说得口乾舌燥，仍说不动黛青别赴Si，五年岁月以来得知黛青是个水火同生的复血缘，虽是稀有却是半调子，便是粼粼倾囊相授的剑术再高明也令他担忧终是赢不过生於冰天雪地的慕萤，有Y峰在手又如何？战争之後他已失去太多，黛青这回离去估计回不了西宁，他这个为人师表最後能做的竟也只剩下颔首祈祷。
面对为师的疑问与担忧，昨晚黛青竟是报以乐观一笑，没事的，徒儿还有您慷慨相授的秘招。
黛儿，为师问你，这一趟去，你们三人势必有一人得Si，你说是谁？
黛青并没有想多久，我必需去，慕萤是我的弟弟、养母唯一的心肝宝贝，养母对我有恩，就是慕萤再坏，我该尽的责任也该尽力而为，他是一个堂堂伟大的北辰君，他倘若想为难我肯定是轻而易举，但他却让我在这里安然地过了五年，他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他对我们还有情份?至於苍海，我会尽力将他带到南云，避免g戈相向，可以的话，我希望一切平安落幕，或是用我的命结束一切，我欠苍海一条命，现在是该还他的时候。
静园主人因伤在身极少动怒，但他却罕见地因为黛青的冥顽不灵而怒不可遏，火伤汨汨流血，黛青担忧地上前一步却被静园主人一掌挡住：你不用担心，倘若担心为师你就不该淌这浑水！慕萤都放过你们兄弟你为何还要cHa手慕萤的事情？我相信他足够应付苍海，更何况苍海是你的谁？
黛青沈默不语，不论他再怎麽好说歹说，黛青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他们永远达不成共识。
俯视一片绿油油的藤园，「太子殿下，您的藤…还是开不了花啊。」静园主人惋惜地喃喃说道。
藤园之下，一个深着短袖蓝袍的nV子身影穿梭其中，她跳上小船，快速划往大岛，一抵达便疾如闪电，过桥时三步并作两步，穿越重重人群赶往港口，路上还冒冒失失撞倒了鱼贩的小摊，那大叔并未生气，倒是冲着nV子喊着：「寒冰跑快点儿！船要开了啊！」
众人一听惊觉那疾如风的身影竟是寒冰，纷纷散开，更有人快马往港口通报，希望船能晚点启程。
寒冰在众人协助之下及时赶到港口，见港口还有一群人热心地将黛青团团围住拖延时间，一名身形颀长的青年正在人群之中进退不得。
「黛青！」寒冰朝他喊道。
西宁烈yAn之下，一名长相俊美的青年回头，他有一双冰霜融着热火的眼睛，随意编成的发散在肩上，冷sE的发上系着的红绳格外亮眼，身在西宁已五年的他却肤sE白皙健全，相较於五年前的模样是大相迳庭。
五年前近乎全身火伤的他如今却生得完美的皮囊，俊眉蜕下自卑，高挺的鼻梁衬上终於寻回的自信，整个人脱胎换骨，玉树临风。寒冰理解他所有的努力是想要让心Ai的人见到他现在的样子，但这也可能是他出现在Ai人面前的、最後一个样子。
「我有话跟你说。」寒冰缓了缓气息，以眼神示意阻止黛青离开的群众暂时回避，平缓过後，迎向黛青。
「景炎大人在北辰吗？」寒冰问道。
黛青苦笑摇头，「就我所知，没有，他人在南云。」
「那麽你应该直接去南云，不应该去北辰。」
「…」黛青颔首不语。
寒冰接着说：「你这一去说是要保护那两人也未免令人起疑，我们是阎氏，我们不可能被慕氏所接受相信！你这一去不是Si在慕萤手中就是Si在苍海的手里！真的要回到景炎大人身边你应该直接回南云！好心告诉你，往南云的船班是中午，你真的得跟我回去才是。」
「我必须保护苍海，我必须让他平安回到南云。只有这样…景炎大人才能了却他的遗憾。」
上一世苍海对他一片痴情，坚贞不渝至Si，而景炎错乱之下误以为自己移情别恋，自责交加之下懊悔不已，现在他有机会能为景炎做这件他始终挂心的事情，他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
「你习得半化形也是为了他的遗憾不是吗？你真是让我凝噎，我从没遇过像你这样的人，你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就算要让自己恢复原状也是为了消除景炎的自责，但是苍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说过的，你说他也喜欢景炎大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了，那麽把他送回景炎大人身边的你自己怎麽办？」
黛青的眼神开始落寞，他想在景炎身边、当然想得不得了，但是他也同时伤害了他，那种伤害过了一辈子也痊癒不了，只要他待在景炎身边一天，甜美与烂疮便会同时在他心中滋养茁壮，直到将他再度控制成不一样的人。
「…我不能清楚告诉你我不能在他身边久待的理由，若有机会…若是我这次能活着回南云，我会与他见上面，告诉他，我好了。希望这样，他能放过自己…。」
虽然迟了一点，但他终於明白景炎当时的心，那种希望他这一世能够无牵无挂、重新再来的心。
这麽一来，也能更清楚彼此之间的感情了。
是从上一世而来的Ai还是对彼此的歉疚衍生的负罪感？若真是Ai，那麽为什麽要控制他不让他恢复记忆？若真是Ai，为什麽最终没有清楚留住他？他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个他了，这一世的自己伤痕累累又自卑又胆怯，他不敢也不能确定景炎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麽。
他怎麽敢奢求或是自以为说那是Ai？
不，他对苍海才是。他面对苍海Si去的反应才是，即使他嫉妒、即使他不想承认，他重新见到苍海出现时那才是Ai。
上一世景炎说过的话，只是昙花一现、是错觉、是自己一厢情愿听见的谎言。
一定是的。
就算他找回了自己的皮肤又如何？他的灵魂深处仍然是那个求景炎能垂怜他的丹枫。
「你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活着回南云了，不能在这之前先和景炎见面吗？先去南云吧，你Si了什麽事都做不成。」
「那就拜托你了。」
寒冰浑身一震，双眼圆睁。「什麽？」
「倘若我Si，你离开西宁後的有朝一日，我不确定是什麽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带着一个叫做扶摇的听风者，带着她前往东和与我弟弟莲华见面。但是我不希望你告诉他们，是我要你这麽做的。」
「…他们是？」
黛青牵起寒冰，眼看船即将启航，码头上的船工吆喝着要将连结的木梯收起。「你见到的火神是我的弟弟与听风者的扶摇所生下来的飘渺，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他们，为了…救活他们、为了阻止悲剧。」
鸣笛响起，掩盖了黛青的声音，寒冰紧紧反握住黛青，深怕漏了一字一句。「你说什麽？再说一次？」
寒冰慌了起来，她只听清她得带着一个名为扶摇的听风者前往东和与黛青的弟弟见面，其余的她没有听全。
「啊，还有粼粼夫人给的两间店也麻烦你多多关照，这些年来多亏了你，现在，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托付了。」
寒冰知道黛青在说那两间青楼，一间於北辰，一间於南云，里头多是深藏不露的美YAn男nV，男欢nVAi把酒言欢之间搜集情报，Zb1an之事便是从中得知。
「不是，我不是说这件事！」寒冰急得跳脚，一面瞥着蓄势待发的帆船。
黛青温柔地笑，「没有时间了。」放下寒冰的手。
「倘若我活着回到南云再跟你说罢，那时主人倘若允许，你便过来。」
「你说的啊。」寒冰不禁哽咽，「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真的不要勉强自己，倘若他们两个其中一人伤你一丝一毫，我寒冰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黛青笑了，转过身，往船上行去，一面踩着木梯，一面依依不舍地回望这片他待了五年的土地。
蓦然回首，一切宛若昨日。
黛青将港口给俯视一遍，静园主人并没有出现，也罢，他早写信告别了，那不止是诀别，还是遗书。
此行北辰，他面对的一人是他从小至大的敌人、他的目标、屡次切磋几乎是落败收场的对手，另一个人是承袭了靛衣与川流两人真传的天之骄子、慕染陛下钦命的弑君者，更是上一世迅速学走他绝招的天才。
黛青确实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胜算，这五年，他虽马不停蹄却着实不知这两人实力变得如何。
或许，他这回也会如同上一世一般，仅仅差一点便有可能魂归西天。
倘若他Si，景炎会怎麽样呢？
看着湛蓝无边无际的天，黛青想着，他在景炎心中的模样会是什麽样呢？会是他本相那个丑陋不堪的样子吗？若是，那麽他有点不想啊…，Si前还是那个模样景炎会更加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