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枫火篇之十九》储物小屋
隔天早晨从储物小屋中醒来时,面前的地上竟多了一晚还在冒烟的热粥。
景炎瞪大眼睛从地上弹起来,又是梦?太久没进食所以梦到粥?怎麽会有粥?是黛青?下意识抓起储物小屋里的柴刀冲出门,由於太生气黛青让自己等太久所以愤怒早胜於喜悦,准备要先砍他一刀才能解气。
然而门外什麽人都没有。
粥还在冒烟,这麽冷的天气粥还在冒烟证明送热粥的人离开不远。
「黛青!」走出户外,景炎的声音回荡在暖yAn山中。
「丹枫!」
不管哪个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
如果再早几天他的失落感肯定更强,景炎悻悻然地走回小屋,屈膝坐在地上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喝着几十天来的第一碗热食。
粥很烫,烫得他血r0U模糊的手心传来阵阵刺痛,但内心着实暖和。
喝着喝着,眼眶红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十来天来,景炎没有一天不思考着。
是你说我去哪里你也去的,现在却消失是什麽意思?
「黛青…」景炎喃喃道。
第二天、第三天同样的热粥又出现了。
第四天,景炎起得b平常早就是为了见这个送粥的人,一早他先是闭眼假睡,直到结界震动,有人进来。
储物小屋的门板已相当陈旧,轻轻一推便有声音,这人却能一声不响,定并非寻常,因此,昨晚景炎设下一个警戒用的结界。
就是现在。
「你是谁?」景炎睁开眼睛。
眼前是个面孔全然陌生的nV子,她瞪大眼睛定着不动,一手提着着饭箱,半蹲着正准备放下。
nV子看来也吓了一跳,前几日见眼前这人这时还熟睡得很,今日却意外地机灵。
景炎起身坐定,审视了面前的nV人一番。
nV人一身深蓝长衣,年约四十、披着和阎氏的军人一样样式的兽皮,看这模样,nV人是个阎氏。长年从军的她脸庞素净未施脂粉,一头方便军旅的中长发随意整理成低马尾,随兴惬意。
nV人笑了,「我是那天那堆男人里的其中一个,我是个千面。」nV人将粥从饭箱取出,放在地上。「我叫冰清,你呢?」
「…景炎。」
「真是有意思的名字。」冰清笑道,以手势催促景炎快将热粥喝下。「火烧毁灭之景,意思是炼狱,不过是个很美的名字。」
「谢谢,不过,炼狱可不美。」景炎苦笑,细细饮粥。
被一个一点都不熟的人参透自己名字的本意怪是难堪,景炎低下头。
「呵,你长得很漂亮啊,可不像个乞丐。你说的话可以骗那些头脑简单的男人可骗不了我,真想知道给你取这名的人想什麽?人漂漂亮亮的却叫炼狱?」
景炎脑子里想着给他取这名的人,亦不明白那时那人是出於什麽心态给他取名炼狱的,只知道那个人当时浑身酒气,想起莲华,边哭边喝。
冰清继续说道:「几年前我也在这里跟你做过一样的事,所以心有戚戚焉。」
「一样的事?」挖坑?
冰清微笑点头,「我的丈夫在一次任务中遭到灭口,屍T被丢在这里,那天下着暴风雪,才一天就完全掩埋了丈夫,我那时也挖了好多天。」
「然後呢?」
「我只挖到他的发簪。」冰清指着自己马尾上的簪子,那是一支镶着深紫sE珠子的男用木质发簪,笑了。「身T怕是被狼吃了。」
景炎低下头,为冰清的遭遇感到同情同时也担忧着黛青是否也遭遇到同样的事情。「我觉得很遗憾。」
「遗憾什麽?如果你找到丹枫我便不遗憾了。」
「…怕是找不到了。」
「为什麽?」
因为黛青并不是因为单纯的被杀Si之类,是因为和他一起跳下火山、穿越万年火之後才下落不明的,然而说出来恐怕只是被当作天方夜谭。
修道山内发生的事情超越他的所学所闻,他是真的不明白黛青的结果如何,如今造成现在局面的,正是自己、只怪自己。
谁相信呢?他是一个从一百五十多年後来到这里的人。
「不为什麽。」景炎回道。
冰清哼地笑了一声,起身。「那以後再说吧,我得回军营了。」见景炎饥肠辘辘地很快喝完手上的粥,冰清取回热粥的碗後化作男相与景炎道别。
「还是要跟你说此地不宜久留,暖yAn山虽归阎氏所管,可附近还有慕氏的几个小营地,无法知道他们哪天心血来cHa0突然上山。」
「我知道了,我会的。」
「最後你要离开这里之前要跟我说啊,别让我白跑一趟。」
景炎点头应是,冰清便匆匆离去。
与冰清认识的第二天,冰清不仅取来热粥还有包紮伤口用的的绷带及药粉,待景炎喝完热粥後为他包紮伤口。
「冰清小姐为什麽从军呢?」景炎问道。
冰清说自己已四十好几皮肤却相当光滑,没有一般军人的黝黑粗糙,本相手腕也相当细弱,完全不像是一个能舞刀耍剑的人。
「我是想查出凶手是谁,最近也大概知道在哪里了,只是时机还没成熟。」
「慕氏?」
冰清点头,「像我说过的,离开暖yAn山再过去一点有几处慕氏的小营地,杀都杀不完,剿灭了一处另一处春风吹又生,经常换位置,营地里也几乎都是武力JiNg良的暗杀队,旭日山里有一处他们从阎氏手中抢走的据点,只是没人知道位置。」
景炎本想开口告诉冰清要他们小心姓"严"的人,据记载,曝光据点之事正是"严氏"所为。然而双唇轻启,话卡在喉间却说不出口。
若是说出,历史便有可能改变,然而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他无法预测。
景炎终是将话吞了回去,继续听着冰清说话,「旭日山和暖yAn山不同,b起来虽是小山,但是跟林木稀疏的暖yAn山不同,针叶林木相当茂盛,也有藏身的山谷地裂,是很难攻破的地方,或许因为如此阎氏松懈了吧?据点被拿下,阎氏军心大伤。」
「我可以知道您的丈夫名字吗?」
冰清愣了一下,微笑回道:「他叫绿水,也是阎氏千面。」
景炎记下这个名字。
「你是慕氏的人吧?」冰清一面包紮假装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答案很明显,能穿绣花红袍的一向只有慕氏认定的神官,慕氏对五官sE的规定相当严格,平民禁止穿着、使用这些颜sE。
景炎无法否认,答案很明显,倘若否认只是此地无银,大方承认也罢,他看冰清并不是什麽坏人。
「现在不是,以後是。」
「现在为什麽不是呢?」意识到自己问太多,冰清尴尬笑了笑,「你不用回答的。」
景炎低下头,随意编了一个谎,「我被逐出师门,流浪到这里来了。」说这是谎也不算是,自己确实曾经差点被火树逐出师门。
「我在找的丹枫其实也是阎氏,我们到这里之後就失散了。」
冰清听着和自己类似的故事,心有戚戚焉地表露出同情。
「…若是一直找不到丹枫还是离开北辰为好,你的身分要是真的曝光,"那些人"不会放过能利用你的机会,一直以来,慕氏与北辰阎氏的战争打得辛苦,若他们要你献上一己之力,Si在战场上也不是无可能。」
眼看着伤口包紮好,「谢谢。」景炎歛下眼帘,冰清说的何尝不是有理?倘若当真是一百五十年前,在北辰的处境不b一百五十年後的南云差,他也不过就是从一个地狱穿越到了另一个地狱罢。
「可别再挖洞了,暂时休息几天吧。」冰清叮嘱道。
「…我准备放弃了。」景炎抿紧嘴唇,思来想去或许该是往前走的时候。
冰清愣了下,眼前这个人连发簪都没找到,而自己起码找到了一个生命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心感到微微酸楚,「放弃也很难吧?」冰清将手放在景炎肩上,轻轻安慰自己也有的心情。
这天,景炎没再挖掘,只是在火山口的湖泊边走走停停,不Si心地忍不住反覆思索着还有哪里没找过的。
黛青身上的风声早断了线,少了挖掘声也听不见他放在黛青身上的风声,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
景炎走到湖畔,看着那棵终年不开花的老梅树而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