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天选篇之十八》晚风徐徐
北辰此时是相较冬天较短的秋季，远离北辰殿有两三天路程的荒郊野外有一处枫林，即便晚秋红叶仍YAn红如血，不畏寒风凛冽。
丹枫回到了他被丢弃、亦同时是被人捡起的地方，直到长大有能力後才探听到当时那个捡到他、扶养他的阎氏nV子名为波光，波光粼粼的波光。
如今一想，命运真是充满巧合。
此时日方西下，还泛着紫sE天光，白日高挂时丹枫自是不能光明正大跪拜身为阎氏的养母，非得等夕yAn西下、人烟稀少时才能与养母叙旧。
波光也是一名千面，然而她出身旁系，被认定资质平庸，在没有任何训练之下连短暂的化形都做不到，到底只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凡人，和其他被留在其他三国的神官旁系一同。
自灭世预言现世之後，原始南云君抓捕所有血缘花出身的神官大大小小进南云安置，留下在三国各地的皆属旁系，而旁系之中又少有逸才，慕萤与丹枫实属特例，尤其慕萤，化形术天生出sE，C纵冰雪无师自通。其余旁系大多近乎普通，而旁系之中尤以千面血缘为大宗的阎氏千面最为出sE。
出sE，所以几乎遭到全面剿灭。
波光曾经因为是个普通的千面所以逃过追杀，但最後仍然惨Si在慕氏手上，这令丹枫很难不联想到追杀与自己有关。
丹枫此刻一身慕氏军的红领黑袍跪在波光墓前，画面非常讽刺，然而波光也没有什麽能称做墓的东西，只是一棵枫树红似火炎，附近的人道是波光葬在那枫树之下。
丹枫对着磕头，「娘，抱歉，一直没办法来，是丹儿没用，花了很多时间调查您的事情，没想到，您最後回到了捡到我的地方。」
人的命运真是非常不可思议，听说波光的儿子是在这附近断气的，而自己也是在这附近被捡到，现在，这里竟然同时也是埋葬波光的地方。
他们母子的终点，竟是丹枫的起点。
「重新回到这里时…不知不觉过了这麽多年。孩子的时候您的朋友Y风照顾了我，现在您两位九泉之下应该处得还好吧？您还认得出我吗？丹儿今年二十四岁了。」
颔首看着自己身上代表着慕氏的衣袍，丹枫对着波光解释道：「这个啊…我一直想向您解释，十一岁那年经历火灾，救了我和扶桑两个儿子的人正是慕氏千面，她叫粼粼，我们三个一直将她当作母亲一样，不过她和其他慕氏不一样，请您放心。」
丹枫抬头看着一树枫红，秋风徐徐吹过丹枫的发，露出长年遮住的、左眼的火伤，面具他已不再戴，关於前世的事情虽不是全部但想起越来越多。
「虽然没有人明确地告诉我、我大概知道自己的出身，现在作为火神官的首门生还挺安全的，但年纪越大，也就不得不考虑离开他们…。作为一个阎氏的千面…我不能拖累他们，对吧？」
从小扶桑对丹枫的态度早让丹枫察觉到了，加之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如果继续待在他们的身边，同样的事情就会顺理成章地发生，而这正是景炎不希望的事情。
离开是必然的。
然而随着记忆堆叠越多就越无法谅解与理解，不论景炎再怎麽解释都说不通，他还有很多事不告诉自己、不让自己知道，但是为什麽？丹枫想不透。
因为不相信？因为不信任？
丹枫曾经很纠结，现在几乎要放弃了，有什麽好纠结的？从以前到现在，他的人生不就是个谎言吗？
现在被骗有什麽好难过的？
他不仅假扮苍海，连一开始身为双胞胎哥哥的身份也是假的。就连波光的儿子的身分严格来说也是假的，JiNg神失常的她将自己当成战Si的孩子归来，所以自己有什麽是真的呢？彻头彻尾是假的。
景炎欺骗他，他也没有什麽好恨的。
丹枫闭上眼睛，发现景炎欺骗他後过了许多年，说是放下了吗？或许是吧？丹枫自己恐怕也不清楚。
之後的几年，即便轮值到丹枫随侍在景炎身边，他总是恭敬得近乎冷漠，虽是如此，从他每回与镜平出远门总是很快返回看来，态度上虽是冷漠实际却相当在意慕萤的存在。
慕萤待景炎一向亲昵，成年之後甚至经常利用职权要求景炎时常同进同出，他是北辰君，自是不把门生及晚辈应有的态度放在心上。
「差不多要回去了？你这次很从容啊，以前都很急着回去的。」
丹枫淡淡一笑，镜平说得不错，一直以来若是遇到需要出远门工作时，丹枫肯定是着急着回北辰殿的，每天几乎都能有挂念的事情，然而这回却从容许多，本应在下午启程的归途延到了h昏後，至此处一看，镜平才知道丹枫来这里简单地祭拜他的第一个养母。
丹枫睁开蓝紫sE的双眼与镜平俯视他的漆黑眼眸对视，镜平嘴角g勒出一贯的礼节，白皙的皮肤与雌雄莫辨的五官一如过去，清瘦的身躯若不是宽挺的骨架撑着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nV子本相。
粼粼虽不是水神官却正式纳镜平为门生，予镜平门生的发带及腰带，但若不是与镜平亲近的人则不清楚，镜平虽是千面出身，化形却是他的一大痛脚，不论如何努力，镜平的化形时间相较一般千面短暂，幸好勤能补拙，镜平以高超的剑术争得暗杀队副将之职。
二十四岁的丹枫成为暗杀队首领，以一个普通的旁系之人担任要职实属少见，初时争议不断，现在因为慕萤故平静许多，丹枫从未想过慕萤竟然能这麽提拔他，至今为止，他自认仍然0不太透慕萤。而丹枫乃阎氏千面一事只有镜平知晓。
丹枫起身，「嗯，这次是青焰代理，我可以放心，若是莲华我就不太放心。」
镜平笑了，「呵，想起以前我可是要跟着你们三兄弟轮值的，自从十五岁正式入粼粼夫人师门後就没有加入随侍轮值了。」
成年之後，镜平、慕萤与丹枫三人皆极少化形，丹枫乃因隐瞒千面能力，、镜平则因时间维持不久无法克服、慕萤则因身为万人之上的北辰君。
「现在大人身T越来越不好，最坏的结果是必须要提早回南云了，你呢？若景炎大人回南云，你们若是留在这里该怎麽办？」
阎氏之事，迟早会有曝光的一天。
丹枫若有所思，随着镜平缓缓走着，一面走一面听着。
「这次景炎大人睡了多久？一次b一次多，虽然听说北辰的气候非常不利火神官，能力越强的越甚，现在亲眼见识到才意识到是真的，难怪南云的风神官婆娑几度透过慕染陛下要求景炎回南云，慕萤殿下和慕染陛下根本深仇大恨，怎麽可能放手？」
几天了？丹枫算了算，大概有六七天了，出门的时候他便开始沈睡，确实一次b一次多天，每次都是很正常的睡觉，但是隔天就是醒不过来，找来北辰所有的医生都看不出端倪，只看出景炎当真是在睡觉。
一开始，丹枫与双胞胎都认为景炎只是因为长期失眠偶尔睡b较久罢了，时间一久才觉得不对劲，诊断结果虽说他在正常睡觉，却也没有否定火神官在北辰法力与T力被长期耗弱的可能X。
景炎的法力长期受到压制、若算上穿越後的年纪少说也有百岁，加之长期水土不服的下场便是如此，日渐衰弱、睡眠漫长。
若再不回南云，他不知道景炎还能撑多久。
「快了，我会让他提早回家的，只要我离开就好。」
「你就不担心慕萤殿下会对你的弟弟动手？他们两个出身跟你一样，万一曝光怎麽办？景炎大人不可能带两个人回南云，一开始慕慈陛下就托他留下其中一个了。」
镜平的担忧并非虚假，慕萤厌恶阎氏，多少年来亲眼见证慕萤如何nVe待、刑求了多少人至Si方休。
丹枫听完却笑了，「就算他们是阎氏的事情曝光，我相信慕萤殿下也不会动他们，虽然我不是真的很了解他，但我就是从他和我们的互动里能感觉到，他的本X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
镜平脸sE一沉，心道怀明说得没错，太相信人便是丹枫的一大毛病。镜平思索着该怎麽开口，停下脚步，俊眉蹙紧。
「又有阎氏被捉住了，在慕萤手里。」
「嗯，所以呢？」丹枫倒是释然，在北辰君之下，他必须假装慕氏假装得悠然自若。
「这次是一个化形术堪称上乘的人，殿下很喜欢他…化成景炎之後的样子。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但见过那个千面之後，总觉得殿下和你对於景炎的感情不太一样。」
「什麽意思？」丹枫明白镜平想说的，但他仍想知道镜平看见的是不是和自己所见略同，整个北辰，只有景炎本人一直认为慕萤对他是单纯得别无所求的。
景炎一直看不见丹枫所担忧的事情。
「我只能说，你不能离开，如果你离开的话，大人连同你的弟弟都有可能会有危险，我不是危言耸听，或许青焰和莲华没事，但你看过慕萤怎麽对那个千面就知道了，殿下对大人的执念并不是那种可以因为兄弟情份轻易妥协的那种，我会觉得，那是一种疯狂。」
丹枫抬头仰望，晚风徐徐吹过红叶，他想起他对慕萤发下豪语说他会将景炎带走，可如今知道了那麽多事，他不知道得怎麽做才能带走景炎。
带走？他会愿意跟自己吗？
怎麽可能？
若是莲华或青焰被留下，不论是哪一个人，他都得跟着留下并且与景炎分开，这样的宿命随着上一世的记忆回到他的身上，曾经的壮志凌云现在却令他感到万分苦涩，景炎得回到南云，而他得离开景炎。
若没有离开，苍海会Si，所有的事情都会卷土重来，以一模一样的剧情再重来一次，若真是如此只会令景炎再度伤透了心。
「不用你说，我会保护他们三个，会没事的。」就算要他离开。
丹枫僵y地笑了，红叶染红的夜sE之下，他应该想着一身火红的景炎，却无法控制地想起上一世Si在景炎怀中的苍海。
这一世，他的双手虽还没沾染上苍海的血，但却已让他觉得腥臭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