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州。朔yAn县。
在泰来客栈里,居九雁手拿着笔支着下巴,正对着帐册和算盘长吁短叹。
这段时间以来,她赚得多花得也多。因为自认看准了时机,若是不投资她会懊悔终生,於是孤注一掷地投入银两,换取一个不遗憾的机会……或许该说,很多个机会。
根据帐面上的数目,她再不寻找财源,将有一段时间什麽买卖都不能做不说,还得缩衣节食。这麽一大家子的人,这麽多张嘴,她该拿什麽来喂养她们呢?
居九雁重重地叹了口气,将笔扔回桌上。
愁云惨雾笼罩在居九雁的头上。
仇思媛推开门走进来,看到的是趴在桌上,一蹶不振的居九雁。
「怎麽了?」仇思媛好奇地问。
居九雁抬起头来,脸颊上还带着印上去的墨渍,隐约可见一个「金」字。
仇思媛笑着走过去,拿出巾帕,挑起居九雁的下巴,沾了点茶水後,拭去後者脸颊上的墨渍。
「你最近的烦躁有目共睹,已经引起大家的不安了。大夫人天天来问我,你怎麽了。你还是说出来吧。我们这麽多人,总是会有办法的。」仇思媛走到居九雁身後,帮她整理被抓乱的头发。
「我们要喝西北风了。」居九雁哀嚎道。
仇思媛轻笑一声,「这季节似乎连西北风都喝不到。」
居九雁猛然往前趴下,仇思媛来不及放手,扯断了几根头发留在指间。
「啊~怎麽会这样?我堂堂一个J商,竟然连一个家都养不活。」居九雁哀嚎道。
见居九雁不但连笑话都听不进去了,还自称J商,事态必定很严重,仇思媛坐到居九雁身旁,轻轻地抱着她。「好啦。跟姐姐说说,你的生意遇到什麽事了?」
一脸委屈的居九雁抿了抿嘴之後道,「简而言之便是,资金跟不上生意的发展。」
仇思媛一脸了然。「也就是说,野心太大,生意发展过快。头小帽大撑不起。对吧?」
「你这样讲好伤人。」居九雁更委屈了,头往旁边一歪,靠在仇思媛的肩上。
仇思媛噗嗤一笑。「你这麽可怜的模样……不行,我得去喊公输来见识一下。」
不甘被调戏的居九雁转身紧紧抱住仇思媛,撅嘴道,「不准喊。」
仇思媛笑笑轻拍着居九雁的背。
「从谢九鸿私库里搬来的那些财宝呢?我记得里面值钱的物品不少,变卖几样也能换得不少银两。」
居九雁摇摇头。「我把全部的银子拿出来投入到生意里头,剩下的都没动,那是姐姐的东西,以後要如数归还给元雅的。就连银子,我都有在算利息,打算以後全都要交给元雅,现在只是暂时借用。亲姐妹也要明算帐,姐姐还在世的时候,我们便是如此。」
「你在这方面真是Si脑筋。」仇思媛莫可奈何地戳戳居九雁的额头,「你把变卖的东西折算成白银,日後再补回去不就好了?」
「物品b银两麻烦的地方在於,我不知道那东西背後是不是带有什麽意义,担心不小心把有纪念意义价值的东西卖掉,那就不好了。」
「卖之前先问过大夫人不就好了?」
「如果被元雅知道我要卖东西,她会担心的。」
「她现在已经够担心了。」仇思媛冷冷道。
居九雁为之语塞。
「银子都花光了?」仇思媛见居九雁这麽苦恼,便不再cHa科打诨。
「还没。」
「有银子表示还有活路,你在丧什麽气?」仇思媛感觉有些x闷。
「我未雨绸缪啊。」居九雁理直气壮道。
仇思媛用食指支着居九雁的额头,顺势将人推走。「我看你是想太多。」
被仇思媛推开的居九雁不满道,「你不安慰我一下?」
「刚才已经安慰够久了。」仇思媛无情道,「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快出去找生意做,做了生意就有银子进帐了。」
居九雁无言地叹了口气。
「好啦。吃饱饭後,让公输陪你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麽门路。」仇思媛安慰道。
居九雁摇摇头,萎靡不振道,「不。今天不想出门。」
「不想出门?今天?」仇思媛很快地抓到重点。她掐指一算,难怪居九雁今天特别沮丧,原来是那个日子到了。「好吧。你好好在客栈歇息一日,什麽都不要想。我会去叫她们都别来打扰你。」
居九雁会意,乖顺地点点头,「好。」
仇思媛0了0居九雁的头,起身走出房外。
在外面围了一群人,全都在等着她的消息。
仇思媛举起食指放在嘴唇前,用眼神示意,让大家跟着她走。
把人都带回自己的房间後,仇思媛才开口道,「今天对少爷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大家都别去打扰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一日。明天应该就能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少爷了。」
「什麽重要的日子?不能大家一起过吗?」张妍好奇道。
仇思媛摇摇头,「不能。少爷只想一个人待着,大家就尊重她的意愿吧。」
公输照看着仇思媛,若有所思。今天?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公输照想起一年前的这一天,那个失魂落魄的居九雁。她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再抬头望向仇思媛,对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一路走走停停的,竟然也过了一年。公输照不禁感慨光Y似箭啊。
是日夜里,居九雁打开一个箱子,从箱底拿出一个包袱。她缓缓地打开包袱,里头装着一个茶罐、一件沾血的衣服,还有一个木匣。
全是那一夜,和谢九鸿有关的东西。
木匣里装着本来要送给大嫂李元雅的玉簪,在谢九鸿临Si前连同一句嘱托一起被塞到居九雁身上。衣服上的血大部份是谢九鸿的,一小部份是她被推下马车时受伤流的血。
而那茶罐……谢九鸿曾说过喜欢的茶,只可惜才喝了一杯。
居九雁摇了摇那茶罐,里头还剩一点点茶叶。她打开茶罐,就着罐口深深地闻着茶叶的味道。尽管已经放了一年,茶叶也只有很少的一点点,但罐子本身保存了部份原有的气味,可以闻到一GU淡淡的茶香。
她转头望向窗外,月光一样地皎洁明亮。
在她的眼前彷佛又看到一辆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她闭上双眼,抬起手压了压太yAnx。她不想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可是,每次想起总会让人感到悲痛莫名。
悲痛之余,居九雁又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与姐姐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每日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姐姐的脸,这才不至於忘了姐姐的模样。
清冷的空气笼罩着她,在这样的夜晚,特别容易感到寂凉。
下床穿好鞋,她走出房门,往另一侧的房间而去。
刚熄了灯,躺下正准备睡觉的仇思媛听到推门声猛然睁开眼睛。
「Si公输,叫你锁门,你竟然没锁。」仇思媛用力地打了下躺在旁边的公输照。
公输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客栈里又不会有什麽坏人跑进来,顶多就是走错门的。把人赶走就没事了。」
站在床边的居九雁无奈地看着拌嘴的两人。「这时候,你们不应该先关心一下进来的人是谁吗?」
「原来是你这个臭家伙。」两人软绵无力地异口同声道。
居九雁摇了摇头,蹬掉鞋子,翻身ShAnG,挤到两人中间。
「g什麽啊?」公输照一边抱怨,一边往旁边给居九雁挪出空位。
仇思媛张开双臂,等着居九雁自动躺进她的怀里。
居九雁躺好之後,公输照也翻身过来,一手环过她的腰。
「那段时间,我们三个人经常这麽睡。」公输照因为困极了,说话都带着重重的鼻音。
被人抱在怀里,感到安全感十足的居九雁满足地闭上眼睛,听到这句话,忽然又睁开眼睛。
「你们早知道我会过来,对不对?」居九雁问。
这两人的动作太过流畅,就连一开始的怒骂声都太过敷衍,有种照本宣科的感觉,一切都像在她们意料之中。
「睡吧。乖。」仇思媛00居九雁的脸安抚道。
「乖一点,不要吵。」公输照的一条腿跟着跨上居九雁的身T。
「为什麽你们两个都叫我乖?我又不是小孩子。」居九雁抱怨道。
两只手一左一右同时捂上居九雁的嘴巴。
「睡觉。」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
在两只交叠的手之下,居九雁的嘴角微微上扬,同时慢慢地闭上眼睛。
在一旁的仇思媛倒是有些疑惑地又睁开眼睛。
这家伙身上没有酒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竟然选择清醒地度过。看样子,她是刻意地不想走出来,还想牢牢地记住。
真是个执拗的家伙。仇思媛无声地叹息之後,便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