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令是假的。」夏至林大喊,「那密令是假的,无论你查出了什麽都是枉然,你要革我职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要担上一个W蔑上司的罪名。」
内务府的人正好走到县衙门口,听到喧哗声,加快脚步走进来。「何人在此喧哗?我乃内务府总管,这是我的令牌。」
夏至林走过去看了看令牌,马上拱手道,「余县县令夏至林,见过总管。刚才喧哗是因为县丞方秋在不知从哪里伪造一份密令,查了一桩旧案,自以为掌握了证据说我渎职,并且要弹劾我。」
「密令在哪里?拿来我看看。」内务府总管接过密令一看,「这是真的。吏部大印的左下有块缺角,就在这里。」
夏至林探头一看,密令上的大印果然有缺角,就在内务府总管指着的地方。他的脚有些发软,还想说些什麽,却发现自己口乾舌燥,什麽也说不出来。
有内务府总管的支持,方秋在命人将夏至林押至堂下,拿出之前收集到的证据,还传唤了找到的证人,将案情一一厘清。
慕非清通知林暖娘前来聆听判决。陶漪一时兴起换了男装跟过来,自动请缨担任状师,为林暖娘争取权益。
最後,方秋在下了判决。李华沉冤得雪,立可还乡。
堂外的群众响起一阵欢呼声。
当罗文才得到消息赶来时,罗启海正被两名差役押着要往大牢去。
在堂上以状师自居的陶漪对方秋在说,「根据律例,错判冤案者有权向诬告者索取赔偿。现在我代表家属林暖娘向罗家要求赔偿五千两。」
一旁的林暖娘听到五千两都吓傻了,正要出声说不用了,却被张妍拉住。
一听到五千两,罗文才差点没昏过去。他来回奔波做了一笔金丝楠木的生意,包括要给夏至林的利润,粗估也才二千多两银子。赚的都不够赔。
罗文才已经来不及和罗启海说话,他只想保住自己的一点家业。他举手道,「我反对。」
陶漪安之若素地看着罗文才,「你是何人?」
「我是罗启海的父亲罗文才。」
「所以……你不是状师?」陶漪问。
罗文才迟疑了一下才摇头,「不是。」
「那你没有资格和我谈,去找个状师吧。」陶漪拂袖转身,对着方秋在说,「方县丞,烦请将此要求记录在案。我会静候罗家的状师来与我谈赔偿事宜,有了结果,我会再来县衙禀告结案。」
「好的。」方秋在对一旁的书吏说,「把这名状师所说的话都记下来。」
他坐在堂上,对罗文才说,「快去找个状师吧。说不定还能砍点价,顺便为你贿赂官员的事辩护一二。」
方秋在见好就收地结束了审理,转而去招待内务府总管。今天得了人家的帮助,得好好感谢一番。
由於罗文才官司缠身,金丝楠木的生意自然是全权交由居九雁和内务府的人谈。居九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卖出好价钱,顺便还得了内务府总管一个人情,用她主动降下特意提高的价钱换的。
这是居九雁贯有的风格,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把羊毛卖给羊。
最後的成交利润让罗文才赚的b预期的多,总共有三千两。因为夏至林被撤职查办,自顾不暇,没有来向罗文才要他的那一份利润。可是,在陶漪大状师的努力之下,他所赚的钱全都拿去赔给林暖娘。
他找的状师磨破了嘴皮,才从陶漪手中挣得二千两的降价。
而罗文才自身的官司,在方秋在的刻意引导之下,罗文才将之前数次贿赂一一交代清楚。数罪齐发,为防夏至林潜逃,方秋在将夏至林收押。
h昏时分,方秋在伏在案几上写着奏表。他要上表弹劾夏至林,向吏部报告整个案子的经过。
在下笔时,他犹豫了一下。为表机密,他没在弹劾表上言明密令之事。他相信密令之所以为密令,就是不能宣之於口,当然也不能在奏表上留下记录。
在官场沉浮多年,他总算开窍一回,决定小心地揣测上意。
案件了结,生意也已收尾。不但金丝楠木卖了出去,楠山茶叶也已找到买家,并且委托镖局发货过去。
居九雁一行人打包行李,即将往下一个城市移动。担任苦力的张妍按照惯例一边搬箱子一边碎念。
临行前,她们拜访了林暖娘简陋的小院子。
陶漪按照律例向林暖娘收取一半的赔偿金。她的骨子里还残留着官员的刻板,一切按律办事。
而其他人也不觉得有什麽问题,毕竟,如果没有陶漪,林暖娘不会有这麽一大笔钱。
办事拿钱,天经地义。
林暖娘拿着那麽多银子,心里发慌,正巴不得有人来帮她想想怎麽用。一听到陶漪要收一半的钱子,二话不说马上就给了。
她的手上还剩下一千五百两,仍然觉得不踏实。
居九雁建议她不如一部份捐给善堂,剩下的就存到钱庄去,安心地等待李华回来。李华回来,他们小俩口还能做点小生意。
林暖娘觉得这个主意好,当下便决定捐五百两给善堂,行善积德,为丈夫与後世子孙累积福报。
之後,她们便在林暖娘的感谢声中出发。
吏部廨舍内,吏部郎中拿着一份奏表呈给吏部侍郎。
「侍郎,这是余县县丞方秋在的奏表,弹劾他的上司,县令夏至林收受贿赂,渎职包庇犯人。已查明罪证确凿,并且为防犯人潜逃,已收押在县衙大牢里。」
吏部侍郎接过奏表,「真是稀奇,竟然有下官审上官,还审得这般有模有样,连证据都如此充份。既然查明属实,人证物证俱在,那便革职查办吧。让他把夏至林押解上京,交由大理寺审判。县令的空缺便由这县丞方秋在接任吧。」
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关注。方秋在就这样马虎地被指派上任了。
京城谢家。
当二房老爷谢运琮正和夏姨娘准备用晚膳时,一个婢nV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夏姨娘,不好了不好了,大舅爷被革职查办了。」
「什麽?」夏姨娘扶着头,有些摇摇yu坠,一旁的婢nV连忙扶住她。
「怎麽回事?」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谢运琮不急不慢地用着晚膳。
婢nV见老爷在此,局促地行了个礼。「是这样的。刚才夏家派人来报,说大舅爷犯了事被革职查办。说是……」
「说什麽?不要吞吞吐吐的。」谢运琮表情严肃地说。
「夏家说……让夏姨娘想办法请老爷帮忙打点。」婢nV嚅嚅嗫嗫地把话说完。
谢运琮放下筷子,从旁边侍候的婢nV手上取来巾帕,拭去嘴角的油渍。
「打点?有什麽好打点的?我吃饱了。走了。」谢运琮毫不留情地离开,完全忘了一刻钟前他才说要宿在夏姨娘这里。
对於一个没有靠山、没有利用价值的姨娘,不需要给予太多的重视。谢运琮像丢弃一张写废的纸般,将夏姨娘留在原地。
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两辆马车一前一後地行驶在竹林间的小路。
「你给方秋在画了什麽大饼?」驾车的公输照无聊地问在车厢里看书的陶漪。
陶漪阖上书,r0u了r0u眼睛。「无非就是升官发财。」
「如果没有实现,他会不会怀疑密令是假的?」
「我估计,他没有那胆量去吏部问为什麽该给的奖励没给。而且,他运气好的话,得不到h金百两,也会捞到一个县令官位。」
「这麽有把握?」
「吏部那些人懒得要命,一个非重镇的七品官,他们能像赏乞丐似地随手给出去。」
「这麽随便?真是打破了我对官员的想像。」公输照不以为然地咂咂嘴。
「你对官员的想像是什麽样子?」
「我在塞外的时候,听人说关内的官员是高不可攀的,个个饱读诗书、刚正耿直,动不动就说士可杀不可辱。」
「即便如此,我这一路看你对官员也没多尊敬啊。」
「那是因为官员对机关术一窍不通,在我的眼中也就一无是处。对没用的人何必太尊敬?」
想起自己曾经拼尽一切地想挤身那班官员之中,骄傲地想在官场有所作为,但到头来却是……看尽了官场百态,丑状横生。陶漪呵呵一笑。「是啊。这就是官员。」
而在公输照不知道的地方,事後证明,方秋在确实不敢去问吏部,密令上说的赏赐在哪里,只认为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所以赏赐被扣住了。不过,他升官了,也算是吏部给了一半的奖励,聊胜於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