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那脚步声竟没有在他们这处停顿,而是往前继续行了下去。
程郁岑听脚步声越过了他们这处,本想放松下来,自己的手腕却被更加使力地攥了两下,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去,就看傅岐左依旧压低身子探着外头,没有松懈。
傅岐左是个警察,能够坐到现在这样的位子不单单只是因为警校和在职时的成绩表现优异,除了手段以外,所谓的破案便是出勤类似於现在这样的秘密行动。
没有同伴,只有他只身一人,专门处理一些不能够见光下达的任务。
他的身手是太过俐落,同伴对他而言有时候是某种程度上的累赘,倒不如自己一人执行来得快,只要他想,没有他抓不住的人。
反之,只要他想,就没有他躲不过的人。
程郁岑是个平生没什麽志愿的,安稳地把生活给过了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而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安稳,应该就是数月一次地0着黑灯瞎火到洛边区给那些和军警发生冲突的人紧急治疗。
她不知晓军警的人是如何下达命令的、不知晓对洛边区的内情到底如何,可是就如同上次她赶到医院急诊之时一样,医院里上上下下的同仁都只看得见那下手绝谈不上有分寸。
连医治的人看着都痛,还需要谈伤患本人吗?
程郁岑喜安稳、恶惹事,可总避不开自己的天X。
所以即使她知道进到洛边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惹上极大的麻烦,她仍是避不开她的「天X」二字,才会Si脑筋地脑冲、数次以身犯险。
傅岐左听着走道那边已没有半点动静了,大掌里的那抹纤细没有放开,转过身後半拉半拖地将她往安全的地方给拽去,他是十分清楚今日这里布署的人。
程郁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可是她好像从这个男人绷紧的下颚及侧颜中看到了怒意,怒得她一声都不敢吭,也不敢嚷嚷着让他放开的那种。
从仓库的某个缺口出去,到了林子里,她冷不防地被那拉力转了出去,等她反应着正过身来时,对上的就已经是傅岐左Y冷却盛满怒意的黑眸。
她不会知道,傅岐左收到的任务是上头要将洛边区那些反抗的居民带回管理处审问,而在军警人力的进驻之下,他们一定有人得离开洛边区到中央区的医院治疗,中间那段路程便是军警抓人的时机,可偏偏他们没人从门口处离开前往医治,上头从以前到现在已经在这件事上吃过了几次鳖,下了那麽重的手,伤口没道理就自行癒合了,说明里外一定有人接应。
而傅岐左今天收到的任务便是找到这个人。
该Si的。
从他在货架边撞进她的双眸,下意识地将她拉到身後时,他便在心里暗暗地骂了这一声。
如果傅岐左从没见过这个人,那今天这事就会如同他传闻中的评价一样——只要他想,没有他抓不住的人。
但他又哪会知道他今天一手抓住的是数月前早已见过的这个nV人。
若要说程郁岑是个横冲直撞的,那麽傅岐左便是凡事只求一个原因的人,所以他才有个总Ai反问人问题的习惯。
可是不管给他多少个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反应都会是如此。
他将程郁岑甩到面前,手上没留多少劲,眉头紧紧蹙起看向她,没好气地问:「你来这里g什麽?」
「嘶——」被甩出去的那瞬间程郁岑手腕上的皮肤被扯了一下,加剧了她的痛觉,疼得她低喊出声,心里对他这样的怒意满头雾水,不自觉地也被点起了气愤,问了句:「你g什麽!」
「还要我问你知不知道这里不能进?」傅岐左朝她低声吼道。
这话问了当然也是白问。
不说医治,只说不在军警视线下进出洛边区,他们都知道这是赌上安全的一件事,如果她不知道这里不能进,哪需要这身装扮、走这种深更半夜里的黑路?
说不知道也就只能骗骗半路上遇见的鬼。
「你不要命了?」没等她的解释,傅岐左又将一张脸往她面前倾了过去,睁着那双尤其漆黑的眸在这只有虚弱光亮的林子里,彷佛用尽全身力气盯着她。
「我要啊!」程郁岑马上回答,眉头亦跟着他蹙起,神情再认真不过,被他急得厉害。
问这什麽问题,谁不要命?
她这辈子就想过个安生日子的,怎麽就不要命了?
「那你还这样来这?」傅岐左听着她的回答,怒气顿时又更加上头。
「可他们也要命啊!」她想也不想地再次答道。
急得直跳脚。
「……」男人的身形因着她这句话的话音落下而猛地狠狠一僵,目光滞在程郁岑只露出一双瞳的眼边。
薄唇动了一动,下一句责备的话没有继续脱口而出。
其实他大可不必发起火地和她说这些。
打傅岐左刚才把她从里头捞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个念头注定就成了他潜意识表露到动作上的关键。
只「可他们也要命」这短短六个字,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其实当然不是在意这个仅有数面之缘的nV人,可偏偏就是这「数面」,决定了他在那零点几毫秒之间的一念之差。
他们都知道一旦在洛边区被军警抓住了会有什麽後果难以估计。
所以尽管他不在意,却也根本做不到放任。
所以尽管他和这个nV人连朋友的交情都谈不上,他的潜意识也告诉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可能陷入那样的困境。
於是才会有刚才他失了态地去斥责程郁岑这个对他来说根本毫无了解的nV人的一幕。
如果只是小打小罚便算了,他也许还会亲自提着这个人去领罚。
可後果难以估计明明是他们都知道的事。
傅岐左的情绪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原因是他发现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
而程郁岑也差不了多少,见他的起伏明显静了下来,她好像也就没有什麽对他生气的理由,反而还应该谢谢他。
虽然刚才对上他那Y沉得几乎嗜血的眼神时,她一度以为自己被抓走之前就会先被他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