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3]
咖啡馆时,刚好下午2点半。
初春阳光和煦,她穿着一条白色丝绒镶珍珠边的连衣裙,配着腰带款橘粉色大衣,简单大方,又带着春日的生机娇丽。
一进门,整个咖啡馆好似都明亮了几分。
视线漫不经心在咖啡馆里周转了一圈,蒋越坐在靠墙的角落里。
他今日穿着一件灰色休闲西装,手上戴着个黑色运动手表,不像华尔街精英商务人士,更像个家境优渥的闲散富二代。
蒋越也看到了她,稍稍抬起手,笑道,“这里。”
服务员领着裴景烟过去,边在心里感叹这对情侣的颜值,边叹息女娲造人的不公。
裴景烟走到卡座,蒋越朝她微微一笑,“dn太太,下午好。”
裴景烟将浅米色的鳄鱼皮包放在一旁,缓缓坐下,“蒋先生你好。”
拿着菜单的服务员一顿:敢情这不是一对啊?
心里八卦因子疯狂窜动,面上客气道,“你好,这是我们的菜单。”
裴景烟随意扫了眼,轻声道,“一杯岩盐香草拿铁,半塘。”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弯腰应下,转身离开。
裴景烟这边与蒋越客气寒暄了一阵。
等香草拿铁端上桌,她浅啜了一口,而后慢条斯理放下杯子,敛了笑意,说起正事来。
“蒋先生,你是真的愿意和解吗?”
她开门见山,蒋越也从容不迫,“是,看在宋莉算是dn亲戚的份上,和解并不是不可以。”
裴景烟搭在桌上的细白手指微动,她淡淡看向对面的男人,“和解的条件呢?”
蒋越散漫摊手,“我没什么要求,我也不介意dn太太你趁着这机会向你姑姑她们提要求。毕竟被人用跳楼威胁,你心里也不痛快吧?”
被说中心事,裴景烟有些不自在抿了下唇,稍缓心绪,她又看向蒋越那双因为微笑而弯起的狐狸眼。
明明他在笑,所传达的信息也是随和且友善的,可她总觉得怪怪的。
这个蒋越,未免也太好说话,太大度了些。
纠结了一阵,裴景烟到底没忍住问出来,“蒋先生,你和谢纶的关系很好吗?”
蒋越没答,狐狸眼更弯,反问她,“dn在你面前提起过我么?”
裴景烟:“……有吧。”
虽然都是她主动问起,他才会提。
蒋越问:“他怎么说的?”
裴景烟边想边说:“他说你是他的大学室友,你们当时相处的还挺不错。但之后……”
她稍作停顿,避开蒋越辍学的事,“后来你们各奔前程,中途有好些年没联系,关系也淡了些。呃,大概就是这样?”
蒋越轻叩着桌面,“是,大概是这样。”
“既然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你为什么还愿意和解?难不成你暗恋谢纶,还是他曾经救过你的命?”
后半句话,裴景烟是浓浓的玩笑口吻。
不曾想蒋越眉梢轻轻一挑,慢悠悠道,“算是吧。”
裴景烟:“???”
她轻咳两下,差点被咖啡呛到。
清凌凌的杏眸睁大,震惊地看向蒋越,什么鬼,他真的暗恋谢纶?!
蒋越对上她的目光,愣了一下,旋即举起双手,哭笑不得,“wait,wait!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dn算是救过我的命……我是直的,百分百纯直男。”
早说啊,说话大喘气真是吓死人!
裴景烟长舒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起码眼前的人,不是她的情敌,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
“不过你说谢纶救过你的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都没听他提起过。”裴景烟一头雾水地问。
仔细想想,她虽然跟谢纶结婚有些时间了,可她对于他的了解并不比百度百科上的人物简介多多少。
反过来,谢纶对她了解很多,知道她喜欢的颜色、星座、歌曲、品牌、明星、菜品等等。
这样看来,她作为妻子,好像蛮失败的。
蒋越这边解释道,“dn是个少说多做的性子,尤其这些过去的事,他大概不会主动去提。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裴景烟作洗耳恭听状。
蒋越微笑:“他有跟你提过我大学因为家事辍学吗?”
裴景烟点头:“嗯,提到了……很抱歉说起你的伤心事。”
“你知道的挺多。”
蒋越眼底划过一抹诧色,重新打量了裴景烟两眼,“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
裴景烟愣了愣。
一时间没跟上他思绪跳跃的速度。
蒋越这边继续说:“家里出事后,我很消极,一度产生轻生念头,是dn及时送我去医院,保住一条命。后来,我得到好心人资助的一笔钱,去国外读书,重新开始。”
他看向裴景烟,神色正经,“资助我继续求学的好心人,也是dn,虽然是匿名,且是他父亲朋友的匿名,几经辗转,我还是查到了。”
在裴景烟惊讶的目光里,蒋越笑得温润,“他是个很好的人,不是吗?”
信息量太大,裴景烟略显迟钝地点了下头,“是,很好”
难怪蒋越对谢纶这样友善,原来是有这份恩情在里面。
等晃过神来,她朝蒋越尴尬一笑,“他都没跟我提起过这些。”
蒋越也笑了笑,“是,他施恩不图报。”
裴景烟喝了口咖啡:“如果你是因为这份恩情才答应和解的话,那还是不必了。宋家不配沾谢纶的光”
蒋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话虽如此,但dn一直不接受我的回报,而我也不想欠着他。这次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我能帮上忙,我很乐意去做”
说到这,他眼中带着兴味,看向裴景烟,“你是dn的太太,他不接受我的回报,你接受也是一样的。”
裴景烟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可她也不想借谢纶的恩情,“你还是回报谢纶吧,我也不好用他的人情。”
蒋越眯起眼,探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
裴景烟被他这眼神看的无所适从,“蒋先生?”
蒋越收回目光,说了声“抱歉”,又道,“dn太太,你和dn是真的夫妻是吧?”
裴景烟:“是啊。”
蒋越:“既然是夫妻,你们就是家人,何必这样生分?我看得出来,dn是很喜欢你的,如果你的麻烦能够解决,他也会为你高兴。”
裴景烟讪讪道,“我和他生分?”
蒋越不置可否。
也没就他们的婚姻问题多说,而是拿起两份文件递给裴景烟。
“这一份,是我签署过的撤诉声明以及和解协议书,其他事务皆由我的律师代理,名片也在文件袋里,你们可以联系他。”
“至于这一份,是我送给你和dn的新婚礼物。”
蒋越扯了扯嘴角,苦笑着补充道,“其实我知道dn并不想与我多来往,但我一直很感激他当年对我的援助,这份贺礼还请你们收下。”
裴景烟迟疑片刻,接过那两份文件,分别打开看了。
关于宋莉的,她只简单扫了眼,并不关心。
至于那份新婚礼物,裴景烟眼底不禁露出惊讶,是位于京市西山的一套顶级豪宅,太平长安。
这套豪宅,算得上国内豪宅前三。
法式纯独栋,宫殿造型,吸纳凡尔赛宫等世界名建筑的精髓,三面环山,依山而建,环山抱水,是建筑,更是艺术品。
蒋越送的这一套,个亿。
不得不说,是份很重很重很重的厚礼!
裴景烟咽了下口水,默默将那份文件推了回去,“蒋先生,这份礼太重了,我不能收。你要真想送,你送给谢纶,我做不了主。”
蒋越:“你觉得他会收吗。”
裴景烟:“”
九成九不会。
她没说话,蒋越有些失望,自嘲道,“送礼送不出,也怪尴尬的。”
好在他没继续坚持,只换了话题,笑得仿佛没有送礼失败这回事,“dn太太,我了解到你姑父一家这些年给你们家带来了不少困扰,是么?”
他既然这样问了,看来是向圈里人打听过。
裴景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道,“嗯,吸血鬼一家人。”
蒋越淡淡道,“嗯,明白。”
裴景烟扯了扯嘴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蒋越笑着说是,又提醒道,“dn太太,我的律师告知我,如果我坚持追究宋莉的法律责任,在当前的司法条件下,她最多判一年。她坐不坐牢,判一年还是几年,对我毫无意义,我不在乎。但对你们裴家而言,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机会。
裴景烟乌黑的眸子抬了抬,对上蒋越那双满含深意的眼睛。
明明是浮着浅笑的,可那层笑意后好似有团看不真切的阴影,透着睥睨众生、漠视一切的高傲。
裴景烟蓦得有些后怕。
眼前这个人,并不像他外表这么的温润,他的眼神凉薄的骇人。
也许,正如谢纶说的那样,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并不是一类人。
裴景烟忽然有些后悔这次见面。
甚至想把第一份文件也还回去,叫宋莉老老实实在牢里待着得了。
这时,蒋越先行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也要去机场了。”
他优雅从容地朝裴景烟点头致意,“dn太太,有缘再见。”
裴景烟也站起身,“蒋先生一路顺风。”
听到这话,蒋越脚步稍顿,侧眸轻笑,“dn是个很好的男人,你该珍惜他。”
说完,他抬步离开。
望着那道修长孤冷的背影,裴景烟微微蹙眉。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是个辜负谢纶的渣女似的。
她难道对谢纶不好么?
她去巴黎给他买的礼物比给她亲哥买的礼物还多,昨天他出差,她还亲自送他出门了呢。
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裴景烟也拿起包包,准备离开。
才走到咖啡馆前台,就有服务员叫住她,“这位小姐,请等等。”
裴景烟微怔,第一反应是难道蒋越忘记结账?
转过身去,只见服务员拿着一份文件袋走过来,“这是那位先生留下的,叫我转交给你。”
那熟悉的文件袋,摆明就是京市那套房产。
裴景烟傻了眼,“”
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看,这会儿蒋越早就走的没影了。
真是个老狐狸,哪有这样送礼的。
裴景烟一阵无语,见服务员还巴巴等着她的反应,到底还是伸出手,接过那个文件袋。
等明天谢纶回来,把这个交给他处理吧。
裴景烟拿着这两份文件,并没有立刻回裴家,或者把这事告诉给家里人。
而是思考着蒋越那句“这对你们裴家来说,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坐车回了云水雅居。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裴思珍既然能用性命来要挟她,她为什么不能用宋莉的前程来要挟裴思珍?
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叫裴思珍与裴家彻底断了关系,以后再不纠缠裴家?
裴景烟专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甚至都没注意到玄关处多出的一双皮鞋。
直到走到客厅,沙发那边突然响起一声清冽的嗓音,“回来了?”
偌大的客厅里冷不丁冒出的男声,把裴景烟吓得心尖一颤。
她循声看去,只见光线偏暗的沙发里,一道清逸挺拔的身影徐徐站起,而后朝她走来。
男人的面庞逐渐清晰,裴景烟惊讶出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纶在她面前站定:“半个小时前。”
裴景烟:“不是说明天才从深市回来吗?”
谢纶:“原本是的。”
裴景烟:“……?”
谢纶垂下黑眸,面色沉静地看她,“中午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了些家里的事。”
不知是不是裴景烟的错觉,她觉得最后几个字,谢纶咬的略重。
他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她的脸颊,嗓音淡淡的,“你去哪了?”
“……”
裴景烟眼皮跳了两下,莫名有点心虚。
抓着文件袋的手指稍稍捏紧,她纠结一阵,硬着头皮小声道,“我刚和蒋越见了一面。”
话音落下,空气里是一片寂静。
裴景烟忽的紧张起来。
她悄悄打量了谢纶一眼,见他英挺的脸上并没多少表情,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这是生气了?
他不会误会她和蒋越了吧?
“你别误会啊,我和蒋越见面是因为宋莉的事,哦对了,他还说有东西要送给你,要我转交给你。”
裴景烟赶紧将手中的文件袋举起来,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清白,“在这之前,我和他可从没联系过。”
她这着急解释的模样,叫谢纶冷冽的面部线条稍缓。
修长如玉的手指接过那两份文件袋,又顺势拉住她的手腕,把人牵到沙发旁。
裴景烟木愣愣地跟着他走。
他缓缓在沙发坐下。
她也跟着坐下,心里寻思着,既然他都牵她的手了,看来误会解除,不生气了吧?
这念头才起,就见谢纶神色严肃,语气听不出喜怒,“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景烟:“……?”
思忖一会儿,她轻歪着脑袋,“你是说见蒋越吗?这不是你正好出差了,而且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见面。再说了,你不是不喜欢跟他打交道,我寻思着左右不过这点小事,我自己跟他商量就行,不用麻烦你。”
谢纶眉心轻折,依旧沉默。
裴景烟心里咚咚敲起小鼓,像是考场上被监考老师盯着的学生,难道她答错了?
斟酌片刻,她又补充着,“宋莉是裴家的亲戚,我们家倒霉,摊上这么一门亲戚没办法。你不一样,能不牵扯就别牵扯进来。而且你工作那么忙,我总不好拿这么点小事去打扰你,叫你操心……”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谢纶薄薄的嘴角轻扯一下,“听你的意思,我还得多谢你体谅我。”
裴景烟:“那倒不用……了吧——”
她眼眸轻闪,尤其看到男人渐渐沉冷的脸色,更是喉咙干涩,如坐针毡。
他好像还在生气。
气什么呢?气她之前没把裴家这点破事告诉他?
可这事她自己可以处理好,何必还要麻烦他。
客厅里一片安静,没开灯,初春的日光暗得也早。
略显灰暗的光线下,谢纶硬朗的五官嶙峋错落,笼着一层沉郁的暗色。
半晌,他薄唇轻启,“裴景烟,你把我当做什么?”
清清淡淡的嗓音在偌大而显得空旷的客厅里响起,沉金冷玉般。
裴景烟眉心猛地一跳。
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谢纶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
这样严肃,叫她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他黑涔涔的眼眸定定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慌。
嫣红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她嗓音发紧,“我、我把你当做”
她把他当做什么呢。
一时间,她的脑子有点乱糟糟的,他问的这么突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可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卷翘的睫毛颤抖两下,裴景烟轻掐掌心,犹犹豫豫地给出答案,“合法的丈夫?”
谢纶哼笑出声,“丈夫?”
裴景烟:“……”
难道又没答对?
不会吧,这是标准答案啊。
扫过她微蹙的眉,谢纶问她:“你真的有把我当丈夫?”
裴景烟理直气壮,“怎么没有?你要不是我丈夫,你喝醉酒我为什么去接你,我出去玩为什么要给你买礼物,晚上干嘛还要睡一张床……”
她小嘴叭叭的举着例子。
谢纶耐心地听她讲完,才继续问:“既然把我当丈夫,家里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景烟拧起眉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这是宋家和裴家的事,我不想叫你搅合进来,这又不是什么天上掉钱的好事。要是天上真掉钱了,我绝对第一个通知你。”
谢纶抿唇,默不作声。
少倾,冷不丁出声说,“妈在电话里说,姑姑跳楼,你吓坏了。”
裴景烟一噎,生硬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瓮声瓮气道,“没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有那么容易吓坏。”
柔软的手忽然被一抹温热罩住,他握紧了她的手,唤她的名,“小景。”
裴景烟眸光闪了闪,缓缓看向他。
谢纶眼眸漆黑,低声道,“我会担心你。”
裴景烟心头猛地一动。
他继续说,嗓音耐心而磁沉:“你是我的妻子,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存在什么麻烦不麻烦。除非你并没把我当做家人,才和我这样生分。”
裴景烟沉默了。
谢纶的话戳中了她心里伪装的那层壳,她的确没有把他家人。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是想把他当家人的,只是……
她怕自己在自作多情。
然而现在,他主动提出,要她把他当作家人看待。
心脏鼓噪地跳了起来,她睫毛轻轻眨动,清澈的眸子对上男人的黑眸,呆呆地问,“谢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她其实很早就想问了。
从他们初见的第一次,他慷慨地替她买下那枚粉钻,在那之后,他们的每一次相处,他对她总是十足的耐心,包容,宠溺。
她自己清楚,她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作起来的时候连自己亲哥哥都受不了——
可谢纶从没一次跟她红脸,从没一次说她不好,一直毫无底线的纵着她。
难道他对谁都这么好的耐心吗?
她盯着他,等他回答。
谢纶轻捏下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我娶了你,自然要对你好。”
“就因为这个?”
裴景烟漂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失落,闷声闷气,“如果跟你商业联姻的对象不是我呢?如果你当初跟阮家结亲,娶了阮梦思呢?难道你对你的“妻子”都会这样好?”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自己没答应联姻,那他娶了别的女人为妻,他也照样会给他的“妻子”买包买钻石买海岛
那座海岛也不会叫美少女岛了,或者叫什么阮梦思岛、莺莺燕燕之类的名。
光是想想,心里就克制不住的酸涩。
她耷拉着脑袋,明丽的眉眼间难掩失落。
谢纶失笑。
骨节分明的长指抬起,他捏了捏小姑娘软嫩的脸颊,宠溺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谢太太,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