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绵不知徐茗衍是否经历过尤花殢雪的燕好,但潜意识里觉得他在感情上颇为老道,至少在她面前,能够做到游刃有余。
茉白的花瓣落在肩头,容绵浑然未觉,一心想着如何应付过去。
看着小娘子疏离的神情,徐茗衍片刻怔愣。上次分别时,彼此和颜悦色,并未出现隔阂,怎地今日相见,反倒生分了?
“绵绵,”徐茗衍摘掉她肩头的花瓣,温和道,“身子不舒服?”
容绵本就想借故离开,听他之言,点了点头,“昨夜有些着凉,染了风寒,脑子混混沌沌的,我能先回屋歇会儿吗?”
刻意压低的娇软声音,如微颤的琴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很怕触怒他。
徐茗衍低叹,扣住她双肩,温笑道:“你且记着,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谨小慎微,做你自己就好。”
容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翘了下红唇,“记下了。”
茉莉花簇前,女子娇靥秀美、恬静乖巧,本该得到精心的呵护,可徐茗衍知道,她在容府的处境。
双臂微微收紧,将人揽入怀中,虚虚地圈着,徐茗衍低声道:“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去。等监工的事告一段落,我会请母亲与令堂商量,将婚期提前。”
容绵僵在他的两臂之间,差点忘记呼吸,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的长发上一下下抚弄。
“表哥”容绵轻轻推开他,快速退离开,竭力掩饰对他的排斥。
眼前人虽温和,可她心防太重,不是他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能攻取的。
自知僭越,徐茗衍理亏地笑笑,一双长眸熠熠闪闪,“绵绵,我很喜欢你。”
容绵低头绞动腰间的绣兔荷包,不想再在原地逗留,“表哥,我想回房歇会儿。”
“好。”
这一次,徐茗衍没有阻挠,侧开身子,看着她提裙跑开,窈窕的身姿如翩舞的蝴蝶。
回到闺阁,容绵将小盈撵了出去,一个人靠在菱格门板上,止不住的发寒。除了生父,她不相信任何人,哪怕与徐茗衍已经定了婚约,也接受不了这种亲密。
容绵滑坐在地环住双膝,陷入沉默。
晚膳时,乔氏也在不遗余力地凑合着他们,还特意让容绵乘坐马车送徐茗衍回驿馆。
容绵自然不愿,但敌不过养父养母的威严。
容府门前,徐茗衍没有坐进车厢,而是坐在车廊上,与车夫一道驾车。
乔氏对这个准女婿满意的很,笑得合不拢嘴,见亲闺女阴沉着脸,宽慰道:“行了,等她嫁过去,你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容斓委屈道:“可女儿会一直低她一头。”
张家公子又丑又蠢,除了腰缠万贯,再无长处,哪能同芝兰玉树的徐家表哥相比。
将徐茗衍送回驿馆,容绵挑着车帘道:“表哥注意休息,别太操劳。”
徐茗衍应了声“好”,目送马车驶远,转身之际,见驿馆二楼临街的窗子大开,一抹嫣红身影朝他盈盈一笑。
徐茗衍颔首,提步走进门槛。
窗前,叶姒羽依旧笑着,心底却不是滋味。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徐茗衍不该永远存着一颗卑微的心,默默守护她么?为何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一介商户女,值得他屈尊降贵?
这时,一双手臂环住腰身,她转身搂住男人的脖子,“殿下,妾身美吗?”
三皇子宋廖啄了一下她的唇,“小妖精,出门在外,也要吸你相公元气?”
成婚半载,叶姒羽能感受到丈夫对自己的痴迷,以及对二皇兄和徐茗衍的敌意。
她享受被簇拥的感觉,接受不了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变心。
当一道人影映在门扉上时,她故意叫的很大声,为的就是刺激对方。
门外,徐茗衍蹙眉走远,愈发不喜如今的叶姒羽。他尚且能够识破这女人的伎俩,更何况扎在脂粉堆里的二皇子。他们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可怜了那一身傲骨的二皇子妃。
马车途径布庄时,容绵叫停车夫,“你回容府吧,我今晚回后山。”
车夫为难:“小姐,这”
容绵给了车夫几个铜板,将人打发走,随后走进布庄,取走定制的衣衫。
夜伴啼声,溪水激石,容绵脚步轻盈地走在后山的小路上,眼看着小珍珠飞冲过来。
她拿着团扇挥舞,假意驱赶这只不听话的臭鸟。小珍珠在空中旋了半圈,落在她肩头,歪着脑袋蹭她耳垂。
拿它没法子,容绵一路上哼哼唧唧,抱着衣衫走进竹屋,故意略过宋筠,朝里屋唤道:“爹爹。”
里屋传来趿鞋的声音,紧接着,老酌跑出来,围着女儿转悠,“绵绵怎么回来了?”
容绵弯唇,“想住这边。”
老酌欣喜,赶忙走到对面的屋子,将装进柜子的被褥再次拿出来。
堂屋内,容绵将衣衫放在榻边,仰着下巴道:“你试试合不合”
话未讲完,她就发现宋筠已经换了新的衣袍,猜也能猜到,定是夏歆的手笔。
心里莫名发酸,容绵抱起衣衫哼道:“白给你花银子了。”
宋筠起身拦下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襟。
对襟里衣绷在胸前,看起来很不合身。
容绵这才想起宋筠的胸围,不自觉地别开脸,感觉浑身都热了,“你你干嘛给我看那里!”
宋筠没理她,抽出她怀里的衣衫走到屏风后头。
容绵不敢回头,耳朵却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后面的动静。
窸窸窣窣,像在更衣。
留下固然尴尬,但自己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不应该让小奴隶牵着鼻子走!容绵噗通坐在方凳上,单手支颐,盯着门外湛蓝的夜景。
身后传来脚步声,容绵扭头去看,暖黄灯火中,男子身着素绫直裾蓝衫,身姿飘逸、玉树临风,与凡尘世间格格不入。
容绵多看了几眼,扭回头,故意道:“衣服华贵,不太适合你。”
宋筠叠好换下的衣衫,与之前在鸡棚里弄脏那件放在一起,“帮我洗洗。”
“什么?”容绵以为听差了,掏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小奴隶在指使她洗衣裳?
宋筠坐到她一侧,执起茶壶为自己添茶,面不改色道:“多谢。”
容绵拿起团扇,以侧边敲了一下他的手背,眼看着茶水溅出盏口,落在桌面上。
冷白的手背上,一道细细的红痕尤为明显,宋筠淡瞥一眼,这丫头是有多恨他,使了这么大的力气。
容绵摇摇团扇,摆出家主的架势,“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如今落在我手上,就是我的小奴隶,指使家主做事,是要受责罚的。”
她骄横地扬起下巴,像极了小珍珠傲娇时的模样。
这种时候,他通常会挠一挠小珍珠的下巴,可要是挠了对面的女子,非跟他闹脾气不可。
然而,拇指像是不受控制般,摩挲着食指,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转移到了指腹上。
看他沉默,容绵当他听进去了,低头翘起嘴角,很是窃喜。
宋筠忽然吹了声口哨,小珍珠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桌面上。
长指一抬,宋筠指向容绵,没有多言一句,但小珍珠领会了要义,对着容绵的手背啄去。
容绵吓得站起身,绕着圆桌躲避,“小奴隶,你恃鸟逞凶。”
什么用词,白教她读书了,宋筠轻哂一声,走到多宝阁前,从上面取下一个白瓷瓶,剜了一大坨膏体,涂抹在手背上。
容绵赶走小珍珠,发现宋筠在乱用她的桃花膏脂,忿忿地走过去,“这个很贵。”
这么一小瓶,就要二两银子,她平日里都舍不得用。
像是故意气他,宋筠举起瓷瓶,看着她在眼前蹦高,累得气喘吁吁。
冷峻的面容浮现一抹笑意,宋筠将瓷瓶放在多宝阁的最上层,抬脚要走。
瓷瓶悬空一半,颤颤巍巍,容绵急得跺脚,伸手去拉他,“你帮我拿下来!”
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怎地,身高八尺多的男儿被小妮子拽得踉跄了下,直直撞在她的身上。
容绵后背抵在多宝阁上,撞倒了格子上的摆件。
“砰!”
白瓷瓶落地,应声而碎。
宋筠单手撑在格子上,稳住身形,将容绵牢牢圈住。
容绵偏头,下意识闭上眼睛,身心皆颤。那种被陌生气息包拢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
昏暗视野里,那颗小小的红痣娇艳欲滴,似一枚落在白雪上的妖冶花瓣。宋筠附身盯着紧紧闭眼的女子,气息一瞬不稳。
指骨咯咯响了几声,他忍住不知名的情绪,直起腰身,静静凝着女子,缭绕云雾的凤眸渐渐黯淡。
容绵睁开眼,低头看着碎裂的桃花膏脂,抡起小粉拳,一下下砸在他胸口、肩头。
“你赔我,你快赔我!”
二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小奴隶真费钱。
秀气的拳头落在身上不疼不痒,宋筠抓住她两只手腕,按在格子上,“别闹了,日后还你十瓶就是。”
双手被钳制,容绵抬腿欲踹,被男人以膝盖抵住,动弹不得。
隔着薄薄的衣料,容绵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的轮廓,登时恼羞成怒,张嘴咬住他的小臂。
宋筠拧下眉,掐住她下颌,迫使她扬起脸蛋。
本想吓唬她几句,可指腹下细腻柔滑的触感,令他没来由的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容绵:小奴隶败光了我的小钱钱。
宋筠气息低沉:乖,相公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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