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太温柔,一下让夏心南想起了刚才母亲上药的情景。夏心南眼里一酸,尽力忍着泪:“不疼。”
“瞎说。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疼?”
“是客户的儿子打的。”
“什么?”还好不是她妈打的。尚琼的正义感来了,义正言词地袒护,“不管这个客户是做什么的,多有钱,他儿子都不可以打你。你告诉偶像这个客户是谁?偶像替你上节目修理他!”
“他其实不是想打我,是打他妹妹,我去劝架,不小心被误伤。”
“原来是这样。”尚琼安慰她,“职场这条路不好走,你爬山涉险攀高峰,高峰的拦路石肯定会让你遍体鳞伤。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恶人,但心南,到达顶峰就好了。你站得高,会发现那些拦路石,全变成垫脚石。他们从拦路变成仰视。你见惯了他们锋利的一面,自然也会见到他们乖巧匍匐在你脚下的一面。”
“所以一定要到达顶峰。”
“至少要比那些伤害你的人站得高。”尚琼一边涂药,一边叹气:“当然,女生在职场太难了,结婚生子都是拉分项。但偶像还是建议你,就算将来嫁了个有钱老公,老公再有能力都好,都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生了孩子就丢给老公,让他解决。”尚琼想到昊东以后那惨绝人寰的带娃场景,面露微笑:“一个不为女人前途着想的男人,那不叫真爱,嫁了也没用。”
“哦哦。”夏心南没有想那么远。
尚琼想到自己,又叹气:“我就是嫁错人的典范。千万别学我。我就是太温柔,太淑女,太贤惠了,所以我们家那个男的才敢每天欺负我,我……”
尚琼想了一大串怎么表达自己将来是个温柔贤惠好婆婆形像的形容词,但电灯“啪”地一声,打断了她要继续吹捧自己的那些话。
灯泡为什么又不亮了?
尚琼快速反应过来,朝里屋喊了声:“昊信鸿。”
她想继续保持自己贤德淑良的一面,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尚琼熟练地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杀气腾腾地往里屋骂:“昊信鸿,你挂了没有?没有的话给我吱两声。”
没有人回应。
尚琼等待了三秒,一下急了:“心南,你先等等我,我看我们家那男的还活着没!”
夏心南懵圈地点头。
尚琼拿着手机朝里屋奔跑,焦急地一边跑一边喊:“昊信鸿!昊信鸿!”她一口气跑到里屋,心急地推开门。
熟悉的实验台前不见人影。
尚琼往地上看去。结果看到自家老公正盘腿坐在地上,看不出还有气没。尚琼上前去推他,用浓浓的哭腔喊:“昊信鸿!”
昊信鸿正坐在地上苦思冥想,没有回应。
尚琼惊吓地往他鼻尖探去,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气息。尚琼直接骂了出来:“昊信鸿,再不应我,我把你实验台上的东西全扔垃圾桶。”
“别!”老婆的声音太吵,昊信鸿想忽视都难,“我正在思考。”
“思考什么鬼?”
“不是思考鬼怪,我就在琢磨,它怎么又短路了呢?又是电阻过大?电源线的负荷?奇怪,为什么会影响我家的电线?电器自烧跟我家的电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我已经专程找了电力系统的专家详细研究了,为什么还会烧?”
尚琼无语了,干脆把门一关,让他在里面趁黑反思。尚琼想到客厅里的夏心南,又感觉不妥,去屋里跟昊信鸿说:“你儿子的女朋友来了,你出来见见。”
“啊……”昊信鸿马上从地上爬起。
“你一定要在她面前表现一个慈父的形像,不要吓到她。拿出你最大的诚意,最和蔼可亲的一面,去跟她聊天。”尚琼担忧地叮嘱他。
“知道了知道了。”昊信鸿立刻往外跑,儿子找到女朋友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他情绪甚激动,借着那丝天光往客厅狂奔。岂料,他刚跑到沙发前,就被什么东西绊倒,直接摔趴在地。
这算是相当大的礼了……
夏心南吓了一大跳,往黑暗里喊了声:“偶像。”
尚琼持着手机电筒赶了过来,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她不想承认这个趴在地上的男人是自家老公,这太丢脸了。
夏心南借着手机光线看清了地上的人,急忙去扶起他,喊:“叔叔,”担忧地问,“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在这个家里,他地位最低,儿子老婆都不太爱搭理自己。想不到这个没过门的儿媳会这么关心自己,昊信鸿一刹那很感动。他瞬间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觉得你很合眼缘,这样,叔叔传授你一点东西吧!”传道授业对一个教授来说,是最大的荣耀。
昊信鸿把夏心南拉到沙发上坐好,问:“你知道地震吧?”
夏心南莫名其妙地点头。
昊信鸿开始涛涛不绝:“我国位于两大地震带之间,据科学统计,20世纪以来,6级以上的地震就发生了800多次。你想想,800多次啊!唐山大地震、汶川地震你应该都听过,多少条生命在眨眼间就……”他提起这些很难过,说不下去,缓了分把钟后再继续,“但我发现,不管地震成因如何,它都是可以被捕捉到的。不管地震再怎么复杂,一套高灵敏度的地震捕捉仪肯定能把它抓到。”
夏心南听得一愣一愣的。
昊信鸿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问:“你想不想做那个拯救世界的人?”
“啊!拯救世界?我吗?”
“凯库勒能够梦见苯分子的结构,牛顿看见苹果从树上掉下来,发现了万有引力,为什么我们不能发明一套能数天或提前一天预报地震的系统?你想想,如果有一套能提前一天把地震有别、地点精确的系统,能救多少人?”
“叔。”夏心南窘迫地说,“我学历不是特别高。大学毕业的学校也不是特别好。可能跟地震这个专业不对口。”
“没关系,叔教你。”
“叔。”夏心南还是对挣钱比较感兴趣,“我是个俗人,我还需要为生活奔波。”
“没关系啊,叔有工资,可以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叔……”夏心南内心绝望,“我还不能肩负起蜘蛛侠的责任!”
“……”
旁听的尚琼已经绝望了,把未来儿媳留在自己家是个不理智的决定。她决定更正这一错误,先把儿子诓骗过来。
尚琼迅速丢下两人跑到后院打电话给昊东:“儿子,快回家,你爸受伤了。”
“啊?”
“他不仅把自己烧了,把发明给烧了,还把我们家的线又烧了,你今天抽个空回家一趟。送他去医院,他需要住院治疗。”
“行,烧得重不重?我打他电话问问。”
“别打了。”尚琼连忙阻止他,“他烧在脑子,已经神智不清。”
“……”这太假了。
“不仅烧坏了脑子,还烧坏了自尊心。他吧刚才……我真的都没有脸说。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因为一事无成,烧坏线路,气急败丧喊别人跟他一起拯救世界……”
“等等,气急败丧就是气急败坏。妈,我爸脾气一贯挺好的。”昊东打断母亲,怀疑她想诓自己回家,“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我爸的具体情况。”
“别打了,你爸的确没有什么事。但我有事啊!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都忘记有多久没有见过我的儿子了。人到中年,世事无常,世事凄凉,世事悲苦,世事难料啊!”
“我回家。”
“别回来了。反正我已经老了,你就自由飞翔吧。千万别管父母,一定要勇往直前!义无返顾!看破红尘!绝不回头!”
“我回家。”
“千万别。父母算哪把葱,反正贱价,丢了煮了都随意。反正老了,马上就要去西天取经了。也不用再敷衍!”
“我马上回家!”
尚琼听到这句直接挂了。她走到客厅。
黑暗在还传来那个忽悠不放弃的声音。
“小夏对吧?金钱有什么好的?人这辈子不能只挣钱!要想想全人类!不如这样,叔家今天没有电,叔用手机流量给你播播那些地震的记录片。”
“不,不用吧?”夏心南已经支吾了。
“必须要!这是叔送给你的第一份见面礼!你不收的话,叔会伤心!”
“……”
尚琼很想冲出去把自家老公暴打一顿,但她更想维系自己温柔贤惠的好婆婆形像,于是干脆去后院,熟练地拨打供电局的电话,她冲电话那头喊:“小陈啊,又要麻烦你了,我老公又把电线给烧了。你快点来,你再不来,我家要冲出两个蜘蛛侠了。”
“尚姐,以前只会冲出一个,这次怎么变两了?”
“洗脑大师正在发力。”
“收到,我马上赶来。”
昊东接到电话,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家里赶。在别墅外他就看到屋内一片漆黑。还好,在听到妈妈说电线烧了后,他把自己家的台灯带了过来。昊东停车,熟悉地穿过花园到达客厅里。
客厅只有微弱的手机光线。
昊东喊了声:“妈。”把台灯打开,并把光线调到最大。昊东看向沙发,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他父亲,而女的正惊诧地跟他四目相对。
是夏心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夏心南震惊地看向大叔,问:“叔,他是您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