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语音告诉你了呀,说今天晚上继续请你跟你妈吃火锅。我看你默许了。”
她不回复是默许?夏心南不好再争辩什么,立刻钻进房间。
向铭立马跟过来。他礼貌地站在门口打量她的房间,空间很小,甚至有些破落,但收拾得很干净。
向铭笑着问她:“饿了没?肉丸子和鸡已经下锅了,煮十来分钟就可以开吃。”
他的视线很火热,盯得夏心南颇不自在。她飞快站起身,逃命似跑到餐桌前坐下。
程芝南把一切看在眼里,笑着说:“这孩子真不错。提前好久过来弄吃的。”
夏心南没敢作声。
向铭笑眯眯地准备好碗筷,一边吃,一边和程芝南兴高采烈地聊起他小时候的趣事。
夏心南一直保持缄默,她急匆匆吃完后,站起来就想逃。程芝南虽然在跟向铭聊,但特别注意观察女儿的一举一动。
女儿很不开心,甚至对向铭的热情全程冷脸。
程芝南在女儿站起来的那刻,把筷子往桌子狠狠一啪,怒问:“夏心南,你摆什么臭脸?”
“我没有。”
“还说没有?”程芝南已经快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咆哮问,“你到底想怎样?”
“妈……”她委屈地喊。
程芝南愤怒地打断她:“别叫我,夏心南。全程吃饭,我没有见你笑过一次。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开心?你是不是一直盼着我死啊?”
“妈,我真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夏心南一连说了两句‘我只是’,但接下来的话,她犹豫了。
我只是害怕。对啊,我害怕。
害怕等我找到那个对的人,您就会从高楼一跃而下。
害怕您会因为希望我幸福,所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更害怕完成不了与爸爸的约定。
夏心南没有再说,把字字都咽回肚子里去。她从来都不需要跟母亲解释自己的爱,因为在这孤舟岁月里,飘泊无依的她们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向铭见母女快要吵起来,急忙做和事佬:“伯母,您别误会心南,她最近是太忙了,压力大,所以才会……”
他没有讲完,程芝南就冷冷打断:“夏心南,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她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女儿,字字咬牙,“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说完,她走回房间。
客厅里一下安静下来,耳边只有电磁炉的微响声。
向铭颇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夏心南关闭电磁炉,直接下逐客令:“我送你下楼。”
向铭感觉自己就像闯入这个家庭的第三者,他在极度不受欢迎的情况下,郁闷地走下楼,再次去找昊东。他刚进昊东家的大门,就把酒柜上的酒拿下四五瓶,坐在桌前狂灌自己。
昊东很无语,又来这套?向铭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个讨人厌的缺点,一失恋或跟女朋友吵架就跑来清空他的酒柜,然后在酒醉后,进入一种自我审视,自我批评的圣人境界。
向铭一口气喝完一瓶酒,才诉苦:“这是我第二次跑到她家去煮火锅,哥们,你有没有看见我对第二个女人这么好过?第一次,她说,让我好好捋一捋。我捋了整整一天,捋顺了确定想跟她在一起,才去追求她。结果呢?我热脸贴冷屁股。”
“昊东,我就不懂了,为什么她连一个追求的机会都不肯给我?都没有开始,谁又知道合不合适呢?我到底还有哪里做得不好?不够大方?不够体贴?不够温柔?”
说完,他又打开一瓶,一口气灌下去。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相残疾,要不然,她咋看不上我?还这么讨厌我?甚至是厌恶我。我肯定有哪里做错了,我要好好反思反思。”
有醉酒的趋势。
昊东识趣地把好友扔在客厅,去书房给夏心南发微信视频。不知道为什么,他习惯跟她视频聊,而不习惯打电话。
视频传过去半分钟才被接起。
视频那头的夏心南没有在家,而是在大街上闲逛。她问:“什么事?”
“向铭又来我家喝酒。”
“我没钱赔你的酒。谁喝的找谁。”
“我又不是来讨债的,就想替他咨询一个事儿。”
“说吧。什么事儿。”
“为什么连个追求的机会也不给他?”
“我跟他不合适。”
“没开始,谁知道合不合适?”
“还没有开始就觉得不合适了。”
“夏心南。”他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害怕?”
大学的时候,有不少男生追她,但众所周知,夏心南最难追。那些男生往往在铆足劲,想追的开端,就被她一盘冷水浇透。
谁都不知道原因,于是,她变成男生口中没有七情六欲的“师太”。
这是第一次,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夏心南停下脚步,突然蹲下来。她眼里亮晶晶的,是霓虹灯折射在水滴上的绚烂。
是的,他说中了她的心事。
昊东看着眼里盈满泪,但努力微笑的夏心南,心口又微疼起。
夏心南忍住眼泪,试着微笑,想遮掩自己被猜中心事的狼狈。她努力了很久,才控制住眼泪蔓延的趋势。她微笑着,力持平静地说:“关你屁事。”
昊东没有再问,结束通话。
一口气灌了几瓶酒的向铭醉熏熏地闯进书房,大声囔囔:“昊东,我要给她写情书。”
向铭八成是醉了,一时忘记自己在语文方面十分没天赋这件事。昊东没有点破:“你可以试试……”
“我给她写,你去帮转交。”
“你可以快递。”
“不行,这样太没诚意。”向铭可怜兮兮地求他,“昊东,兄弟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他这是装醉吧?
昊东最怕他来这招:“少来。”
向铭惨兮兮地继续哀求:“昊东……全天下你最好了……”
“我不好,我一点儿也不好,身上没有一丁点儿优点。”
“昊东,别这样自我贬低。全世界就你最好了。”
“行吧,你写。”
“好嘞。”向铭拿起书桌上的纸笔直接写,一边写一边念:夏心南,见字如面,我很想你……
写完这句,他就编不下去了。
作为一个语文,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专注考二十分的人来说,要他写信,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向铭突然感慨自己年少时的不争气,叹了口气:“昊东,不如你帮我写吧?”
“情书还能代写?”
“对啊,你代笔,才能把我的深情完全表达出来。我自己根本办不到。”
“……”
“要毫无遗漏地表达出来,我对她那种强烈且绝望的爱。”
“……”
“昊东,你最好了……”
“……”
昊东在他的哀求下,开始执笔。
夏心南:年少时,看过一本书,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是啊,正因为从前车马慢,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恋都沉没在时光里,浸没在眼泪里。
现在,书信很快,微信秒达。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爱恋,都能轻易说出口。
故,夏心南。
见字如面,我很想你。
……
太优秀了。向铭看着一直在奋笔疾书的昊东,满意地叹了口气:“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你怎么能这么优秀呢。”
昊东一气呵成写完。
向铭一把抢过。心满意足,“你明天约她吃饭,记得念给她听。”
“……”
“昊东,全天下你最好了。”
“……”
昊东只好头疼地发微信给夏心南,约她第二天吃晚饭。夏心南每次邀约都很守时,她会提前赶到,这次也不例外。
昊东以为她喜欢吃牛排,所以但凡跟她约饭,直接就订牛排店。夏心南以为昊东约饭是为了收购的事,结果他在她坐定后,拿出一封信。他把信递给她,直截了当:“这是向铭写给你的。”
这是一封情书,字不多,但寥寥数字,还挺打动人。
夏心南一口气看完这封没署名的情书,淡定地点评了几句:“挺戳心。”
昊东说:“怎么样?接受他?”向铭要求自己念给她听,但他实在念不出口,这个过程就自动过滤吧。
夏心南笑了笑:“大神,你是准备改行说媒?”
她嘴上虽然在笑,但眼里没有一点儿笑意,一直心事重重。
昊东直言不讳:“你不肯接受向铭,肯定跟你母亲有关。但是夏心南,你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她。”
“我乐意。”
“就算你接受向铭,情况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他有钱,可以替你安顿好你母亲。你母亲的病情会改善。”
“我对他没兴趣。”
“你母亲也挺喜欢他,你真的不试一试?”
“真没兴趣。”
“好吧,我尽力了。如果你要拒绝他,麻烦亲自跟他说。”
“大神,不如我们谈公事。”夏心南一点儿也不想在向铭身上浪费时间,“并购招标会势在必行,我已经在筹备了。”她很满意自己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事实上,除了让这几方相信她有个招标会,她还没有任何实际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