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永昌头痛地把手机塞兜里，不再回复。其实丁佩说的他都知道。他也积极地也找过私募股权投资，找过创投，但都被拒绝了。生鲜行业本就10家巨亏8家，尤其现在这个节骨眼，谁敢轻易投资。
麦永昌疲惫地靠着汽车座椅，干脆闭眼小憩，任手机微信响个不停。他在这样难得的休息间隙，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麦永昌做了一个并不好的梦。他梦见自己被人追着在两片森林交界的黑暗小路上狂奔。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路，黑压压的未知空间压得他喘不过气。但身后不知道什么人，带着风的呼啸声，一直在不停地追赶他。
麦永昌不敢停下脚步，也不知道要跑多久，但突然被脚下的一个东西拌了下，一个趔趄往旁边摔下去。
麦永昌挥着双手从梦中惊醒。
司机见状赶忙问：“老板，怎么了？”
麦永昌恍神地看了眼窗外闪过的街景，呆滞了分把钟才缓过神：“没事。”手机偶尔还有零星的提示音响起，他翻开微信，儿子一口气发了十几条语音过来。
他懒得听。
车很快到达公司。麦永昌刚走进办公室，儿子后脚已经跑了过来。麦景中长相中等水平，但身高一米八，体重接近160斤。这魁梧的身材让他不管在交朋结友方面，还是女人堆里都很吃香。
麦景中连忙扶住麦永昌，问：“爸，你听了我的计划没有？”
“没有。”虽然儿子的搀扶让麦永昌感觉夸张了点，但他还是挺享受地让儿子把自己扶到坐椅上。
“爸。我知道公司在电商的崛起下已经经营困难，我这不是给公司想办法融资吗？”
“说说看，什么办法。”麦永昌其实拿儿子很头疼。从小儿子就被他好好培养，什么补习班，家庭老师砸钱砸到手软，所以儿子从小就是学霸，大学也被自己送去国外读工商管理，回国后接管麦田生鲜。本来麦永昌指望麦田在儿子手里发扬光大。但儿子接手后，只规矩了一年，之后把麦田的发展规划彻底颠覆，从稳打稳实变成了急进的扩张。
儿子说扩张才能让麦田占有更多的市场，只有多开分店才能把麦田的知名度提到更高的层次，也只有扩张才能让麦田得到更多的利润。这些扩张能带来的优势麦永昌当然懂，所以他才会在麦田生鲜挣钱后，一家一家继续开分店，经过十六七年的扩张，让分店多达六十五家。但儿子的扩张不同，儿子在三年时间开了三十五家分店。
如果稳打稳实，充分的市场考察后，麦永昌当然赞同开能挣钱的分店。可现实是，儿子当年为了说服他做的那份计划，除了分店达到一百家，其它的基本没有实现。
麦景中信心满满地说：“爸，我问你，我们开分店的前半年，是不是收入大增？这些年的亏损，完全是电商带来的。所以现在我们应该继续开分店扩大知名度，知名度跟收益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有分店就有知名度，有知名度就有收益，有钱就能继续开分店。”
麦永昌想起那些欠贷，头胀得死疼死疼的：“我说了，现在不行。”
“爸。只有让麦田的发展迅猛，才能拿到融资。发展迅猛靠什么？短期开多几家分店啊！”
儿子的花言巧语依然跟几年前一样动听，但麦永昌现在一个字都不信。因为前段时间看公司亏损巨大，他派国外的女儿去调查了下儿子在大学时的学习情况。据女儿说，儿子刚到海外的那一年还挺有抱负，一直跟室友说自己要努力读书回国改变生鲜格局，做一个出色的大人物。但后来结交了一些国外的狐朋狗友，学业一落千丈，完全就是靠混日子混出了毕业文凭。所以他这些没有真材实用的建议，现在纯属花架子，打动不了麦永昌。
手机又在疯狂响起。
麦永昌看了眼来电，是生鲜的供应商，他没敢接。
微信又在不停有信息跳进。
麦永昌渐渐烦燥起来，尽量耐着性子：“我现在很累，你先出去。开分店的事，我们晚几个月再商议。”
麦景中说：“爸，那怎么行呢？我在报纸上都讲过我的33计划。您现在突然夺权，给我踩一个急刹，您不怕我被朋友笑话？不怕我车毁人亡？”
麦永昌已经不耐烦：“你这是怕朋友笑话，想炫耀！”
“爸，你怎么能把我的真心当成炫耀？况且又能扩张，又能撑场面，又能快速拿到融资。我还顺便显摆了，这有什么不好？”
麦永昌一下狂燥，直接跳起来咆哮：“我说了不同意不同意，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你如果非得用开分店的方式来炫耀！可以！等爸跳楼了！你踩着爸的尸体去开分店、去炫耀！”
麦景中一下愣住，从小到大，父亲对他有求必应，就连他大学毕业后，接手麦田，做的那份扩张计划，也让父亲眉开眼笑了个把月。可自从几个月前，父亲跟妹妹一通电话后，对他的态度变成敷衍。
之后不管他有任何提议，父亲都是拖延、拖延、再拒绝。
麦景中怒火中烧，但不敢发泄出来，只好憋着那口气摔门而出。
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吵杂的手机响声与办公室的这份安静仿佛被无形隔离。
麦永昌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渐渐冷静下来。
他刚才做了什么？对，他骂了自己儿子。从小到大，他把儿子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在儿子面前也尽量耐着性子做一个慈祥的父亲。可今天突然爆发了。
吵杂的手机响声像大山一样又压了过来，麦永昌感觉自己有点儿胸闷，最后身体一软，坐回椅子上，整个人无力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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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佩在麦永昌走后，处理了一堆杂事，才有时间给昊东去电。
她问：“你对谁泄露了收购一事？”
昊东想起夏心南就头疼：“聊业务的时候，一家小证券的业务经理刚好在我车上。”
丁佩笑了：“男的还是女的？”
昊东回：“女的。”
“看来小姑娘对东道想做生鲜直营的事也上了心。”
“依她那贪钱，并且有缝隙就会钻的劲头，如果我没有猜错，三天之内她就会摸上东道。”
“听这话，我感觉这姑娘有点儿意思。”丁佩回到正题，“对了昊东，你知道东道最近的布局？”
“你们的线上生鲜很出色，不仅覆盖到所有大城市，还能盈利。公司的冷链体系经过多年的整合，也基本已经完善。所以如果能够再加深社区的布局。未来的发展应该很不错。”
“没错，我们有出色的线上生鲜，有自己的冷链，门店也准备在大城市做到覆盖所有社区，并且尽量在门店之间形成衔接，全力打通线上线下。这会是未来五年东道的布局，也是生鲜的发展趋势。”
“好大一盘棋。”昊东照实说。
“最近几家网上想做生鲜的巨头都在火拼，你知道市场这块蛋糕就这么大，他们全吞完了，东道吃什么？所以东道不得不加入。”
“所以这次收购的生鲜企业，我会重点筛选那些拥有大量社区门店，口碑不错的老牌生鲜。”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找你吗？并不是之前你帮过一个大忙。而是你完全懂企业想要什么。”丁佩问，“昊东，你觉得麦田生鲜如何？”